20.第20章 食骨村十九(1 / 3)

潮濕,冷,黏膩。

跟所有的溶洞沒什麼區別。

黑魆魆的洞頂垂下一根麻繩,把她仰麵吊在空中,窒息蘇醒後血不著腦,腦子裏嗡嗡的,什麼都想不起來。脖頸彎出雪白的弧度,倒讓她想起曾經在沙漠見過的一匹駱駝,肚子漲得老大,皮毛繃得雪白,導遊趕小雞似的把遊客往遠處驅,還警告那些手欠的人別去戳。

——餓死的駱駝,肚子裏全是發酵產生的氣體,一戳就跟近距離圍觀爆炸一個下場。

現在她就是那隻駱駝了。

在極安靜的情況下,其他的四感被放大。

你聽,洞頂,有人在呼吸。

時間拉回到十二個小時前,阿玉被宋冕支開,不用掐指也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會太多。範霓提足狂奔,又要小心落腳不能重,誰叫這樓板太脆,一用力就會咯吱咯吱地叫喚。

心跳快得跟打鼓沒甚區別,她一下推開那扇眼熟的木門——門把手上手掌大小的洞,一眼就把人拉回同樣狂奔的時候。

房間不大,頂天幾個平方,她原想快進快出,沒想到,一進門就瞧見個熟人。

藍花布,百褶裙上綴滿銀花,滿頭黑藻發披散沒有挽成發髻。

“阿琴?”她試探著喊了聲。

見阿琴沒什麼反應,麵朝那副全家福站得筆直,咬咬下唇,她猶豫了下,這這房間不大,想要拿到那幅畫,定是要和擋在正中的阿琴打個照麵的。

範霓她心跳的厲害,手往後一摸,後脖子汗毛小動物受驚樣的奓開。

回頭一望,宋冕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聽他三言兩語交代過昨夜的事情,連吊腳樓的結構柱都能一刀劈斷,可見阿玉嫂苗刀的厲害。心下一橫,她幹脆屏蔽掉心裏七上八下的感覺,直接往裏走。

地板踩上去像是踩在羊毛毯上,軟綿綿的。鼻翼微動,一股水藻腥味自她打開門開始就徐徐纏繞在四周,她越往裏走,腥味越重。

直至與阿琴並肩,她忽的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低,慌亂間手恰好扶在阿琴肩上。

軟綿滑膩的皮膚讓範霓聯想到某些爬行動物身上,一摸就是一手粘液,濕漉漉的。

等等。

濕漉漉的……

這不是她的聯想,她詫異地看著左手上透明反光的水珠子——昨夜剛死了人,他們出來的時候是個大晴天。

後背不知不覺爬滿冷汗,她屏住呼吸扭頭看向剛剛扶過的那個東西。

她已經繞到正麵,伸手就能夠到牆上的畫,但此刻她卻無暇顧及那副全家福,因為她看見了阿琴的正麵,或者說,像是“阿琴”的那個東西。

“阿琴”的正麵還是那一頭黑藻披發。

“範霓。”一個聲音從那團頭發裏冒了出來,溫柔、穩重,明明隻有兩個字,都要拖長每個字的尾音。

熟悉地讓範霓心頭發涼。

努力壓緩的呼吸因那句呼喚陡然急促。

——它正用蘇衍明的聲音呼喚著她。

“範霓。”“蘇衍明”又喊了一聲,“你別走。”

濃黑的發絲間露出一小節尖角,遊走到頭頂,隨即向上舒展、拉長,直到露出大半的身子——一節又一節縫合成條的舌頭。

她終於明白,頭一晚死掉的兩個玩家缺失的舌頭去了哪兒了。

它很快就盤窩在卷曲濃密的發頂,身子彎曲成“8”字,伏在那裏不動了。

這猝不及防的“中場休息”讓她轉身欲逃,那分明是蛇類攻擊的前兆。身後就是那副畫,這想法又將她牢牢釘在原地,不能跑,起碼要拿到東西。

眼睛緊緊盯住那團灰白相交的長舌,銀牙一咬,轉身扯住那副掛畫。

身後傳來輕微的破空聲,舌頭在這時候展開了攻擊,範霓頭皮一麻,矮身就蹲。給那副畫裝裱的工人並不仔細,畫直接從中間斷開,她幹脆抱著下半截畫,就地一滾,灰頭土臉地從“蘇衍明”身邊滾過,腦袋重重地磕在門板上。

隨著“咚”的一聲巨響,範霓轉頭一看,牆壁上被舌尖不知何時冒出的肉刺洞穿,舌頭從牆體中拔出,帶出木塊碎屑紛紛下落。

抱著懷裏的,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忍不住瞪大雙眼。

被扯斷的畫因那一擊被震開,露出藏在掛畫後的一個黑洞,洞裏放著一遝發黃的紙張。

長舌一擊不中,很快再次鎖定了她的位置,長身緩慢撐起,以上半身為直徑左右晃動著。範霓真的想哭了,感謝動物世界,這鬼東西跟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