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流雲開始做夢。
夢中她變成一個從小出生在小島上的普通森氏族人,自由無拘束,從小探險的足跡就遍布了整個小島,總是向往著外麵的世界,也永遠熱愛著自己的家。
長大一些後,日子就這樣在外漂泊一段、回家一段地過著,直到最後一次回來,就沒有家了。
春意盎然的世外桃源、烈火與血色交錯的慘劇,一遍又一遍交替。
是意識空間被侵入的後遺症,她沒辦法控製自己腦海裏的畫麵。
懷了孕的女人雙手護著自己的肚子:“放過我們吧,求求你們了,我的孩……”話音未落,她的喉嚨射出一道血線,死不瞑目。
拿著武器負隅頑抗的男人咬牙切齒:“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身高才到她腰間的小孩子們一邊沒了章法地四處跑散一邊哭喊:“媽媽!爸爸!”
老人們聚在一起發動忍術,他們已經活夠了,隻求能保住年輕的族人們。
那些鮮活到讓人分不清虛幻與真實的麵孔,那些為了求生而拚命掙紮的人們,最後無一例外,全都變成了倒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屍體。
人間地獄。
“木葉與他們又有什麼兩樣?”
不,不一樣啊………
“我的妻子被你們暗部格殺的時候,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你們都一樣!”
明明不是她記憶中的畫麵,在夢裏卻分外清晰,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偶爾變成了別人,偶爾又還是冷靜旁觀的自己。
這不是她的人生,她明白,但一切悲愴都是真實的,她明白。
夜幕降臨,病房裏並沒有開燈,好在月光皎潔,卡卡西雙手環胸坐在病床旁邊,眼神放空,波風水門批準他請一天假來看望流雲,看她一身是傷的躺在麵前,隻餘微弱的呼吸,他心裏好像充滿感慨,又有點無悲無喜。
對於任何人來說,生命都是十分脆弱的東西,對於忍者更是如此,生與死不過就是早上和晚上的事,事實上他已經習慣了離別,也習慣了獨自悼念亡友,但總歸不希望悼念的名單上再添一筆,不希望心中所有重要的位置都隻能留給逝者。
但一切已經發生,他的情緒也無意義。
氣氛很安靜,直到床上的人呼吸的頻率開始變化,要醒了吧,卡卡西想,他都守了一晚上了。
流雲一個激靈從夢裏醒來,皺起一張臉忍受全身的酸痛,意識和身體同處於極度疲憊的狀態中,是超出雙倍的負擔感。
睜眼倒是已經感覺不到疼,她摸摸眼睛,纏著好幾層紗布,太陽穴仍然“突突突”地跳著,然後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一團查克拉一動不動坐在她床前。
“是誰?”太久沒喝水,嗓音都沙啞了,流雲咳了幾聲,慢慢坐起來,看不見的情況下其他感官分外靈敏,酸痛感好像嚴重了好幾倍,後腦勺也隨著動作跟著心髒的節奏跳疼起來,這股查克拉波動很熟悉,她就擰著眉頭跟盲人摸象似的伸出手朝那個方向胡亂扒拉幾下,“卡卡西?”
卡卡西剛伸出手就被她雙手一起握住,他“嗯”了一聲。
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流雲長籲了口氣,對現在稍微有了點實感。
“我睡了很久嗎?你來了很久嗎?”
卡卡西搖搖頭,想到她現在看不見,複又開口:“很快就要天亮了。”
流雲點點頭,睡眠充足之後的舒適感讓她打了個哈欠,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到處纏著繃帶紗布的束縛感怪不習慣的,除了右肩還痛得比較劇烈,其他外傷似乎都不算什麼。
他用空閑的另一隻手單手為她倒了杯水遞上。
“我先走了。”
“好。”
卡卡西走之前大概去通知了值班的醫忍,很快有兩三個人走進她的房間。
流雲配合著他們做簡單的身體檢查,吃藥,喝水,他們很快又離開。
原來是她傷口感染了,高燒中,並不是卡卡西的手冷,流雲後知後覺地想到。
躺在同一張病床上被蓬鬆的枕頭邊緣擋住身影的青羽終於不用因為覺得自己撞上了肉麻的感情戲而繼續裝死,興致衝衝地一飛而起,揮了幾下翅膀才想起自己因為運動過度被診斷為肌肉勞損,護士小姐姐建議臥床休息幾天——這真是奇恥大辱,不能飛的雲雀還是雲雀嗎?
——但它還是堅強地一直飛到流雲未受傷的左肩才降落,一隻鳥兒還偏偏特別八卦,張嘴就唱起來:“卡卡西守了你一夜呀!哦~癡情的卡卡西!哦~忠誠的卡卡西~”
流雲失笑:“你守了我好幾天好幾夜呀,謝謝你了。”
別人這麼一說,它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它可是隻純情又薄臉皮的小雲雀,青羽兩隻翅膀一起捂住自己的小紅臉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