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不遠處的蘇婉容身上。
胤莽也在看她。
他蹙著眉峰,略微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嗓音淡淡地問她道:“皇後,你想要賜皇太後身邊的嬤嬤二十板子?”
偉岸挺拔的男人負手而立,一襲九龍黃袍盡顯帝王的英武威儀。
蘇婉容望見他剛毅的眉眼,冷峻的薄唇,此時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低垂著眼簾,口中不溫不涼地稱呼她為皇後。
疏離而冷漠。
回想起昨日禦花園中的溫情旖旎,蘇婉容此時此刻,不覺感到有些嘲弄的好笑。
這可不就是男人麼。
高興的時候,願意使出渾身解數哄你歡心。湊你耳邊,操著那低沉沙啞的嗓音“寶貝”,“婉婉”的一口一個。
但凡是站在切身利益麵前,昔日的鐵漢柔情頃刻間不複存在。擺出這一副冷硬陌生的樣子,擰著眉頭,嗓音平平地喚她一句“皇後”。
設身處地地去想,蘇婉容其實能夠理解男人現在的心思。
對方畢竟是他的嫡母皇太後,一個之於整個晉元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至於她呢,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空有美色的皇後,是他心情好的時候,施舍幾分所謂帝王疼寵的妻子,內人罷了。
孰輕孰重,已經十分清楚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即便蘇婉容心裏比誰都要清楚這些道理。這個夜夜同榻,與自己做盡親密之事的男人。在緊要關頭,偏偏棄她而不顧,選擇了別人……這樣的事情,無論發生在誰的身上,心裏顯然都不會感到舒服。
蘇婉容唇邊溢出一絲冷笑。
“正是如此。”蘇婉容揚著尖巧的下巴,毫無畏懼地迎上男人的目光。她一字一句,不退不讓地道:
“皇太後等人未經通傳,也沒有皇帝聖諭,帶著一幫人擅闖臣妾的鳳儀宮,擾了臣妾清淨。臣妾的侍女不過依照規矩辦事,卻被這個蠻橫無理、仗勢欺人的朱嬤嬤打得至今生死未卜。臣妾看在皇太後的顏麵上,不想深究此事,隻罰朱嬤嬤受下這二十板子……敢問陛下,臣妾的處理,可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
即便她此時麵對的,是當朝帝王。即便這個帝王,眼下正幫著外人撐腰。
有些事情,有些最後的底線,不能妥協的,就是不能妥協。今時今刻,無論誰站在她麵前,她的態度都是一樣。
朱嬤嬤站在皇太後身邊,聽見這位年幼無知的小姑娘,此時當著晉元帝的麵兒,咄咄逼人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差點忍不住嗤笑出聲。
恃寵而驕,也得分分場合,見好就收。
真以為仗著自己受了帝王的幾夜寵幸,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麼?在皇帝麵前,對待皇太後老人家語氣這般不尊重,真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不想要命了。
可是畢竟帝王在場,饒是朱嬤嬤內心如何不屑譏嘲,麵上也不會顯現。
蘇婉容將一席話說完以後,全場都無人吭聲。她就抿緊了嘴唇,腰肢挺直地站在原地,雙眼冷冷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個異常沉默的高大男人。
胤莽良久都沒有接話,目光落在蘇婉容冰冷又倔強的一張俏臉上,眉峰皺的更緊。又過了小半會兒的功夫,終於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