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眉看了看自己的心腹宮女正站在前方守風,眼一瞪嚴厲地道:“慌什麼慌?萬大事還有本宮頂著……”
小太監這回卻不被她的威勢所迫,而是眼睛東西張望了一會兒,壓低聲音道:“娘娘,今兒午時伺候孫公公用膳,公公心煩喝多了兩杯,一時說漏了嘴,說是前幾日有人暗地裏押著一群身份不明的人關在天牢裏,皇上為此還大怒不已,已經著孫公公嚴加審問,隻是孫公公再怎麼嚴刑逼供,那群人都不肯開口,現在正苦惱著,孫公公還說……”
柳心眉的心頭一震,這話一聽即明白為何派去的人會石沉大海,原來都被人抓了起來還關押在天牢,眼珠子一轉,不知荀真是否秘密接觸過宇文泓?疑心一起,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小太監,“還說什麼?”
小太監的表情十分為難,“奴才不敢說?”
“哼,有什麼不敢說的?”柳心眉冷哼道,“不過若讓本宮知道你吃裏扒外,定當不會放過你,對了,那群人招了沒有?”
“還沒,不過孫公公卻說……卻說娘娘是主謀,派人去暗殺荀總管事。隻是現在沒有證據……”小太監一股腦兒地道,還拿眼偷瞄她的神情。
柳心眉的眼睛瞪圓了,隨即卻道:“他們是真的這麼懷疑?”
“嗯,”小太監著急道:“娘娘,您不會真的派人去暗殺荀總管事吧?若讓皇上知曉是奴才在背後搞的鬼,奴才肯定吃不了兜著走,娘娘,這回可怎麼辦?”
“鎮定一點,好了,這件事本宮已知曉,你先回去好好當差,別露出馬腳了,本宮自有定奪。”柳心眉安他心道。
“娘娘,您千萬要保住小的,千萬不能將小的供出來。”小太監道。
柳心眉點點頭,揮手示意他先行離去,站在原地看了眼琉璃瓦上的雪,荀真倒是本事,居然將她柳家派去之人抓了起來,麵色一沉,如果那群人吃不了重刑招了出來,那後果就麻煩了,打了個響指。
“娘娘?”有人突然竄出,跪地道。
“去,將那小太監秘密解決了,不要讓人起疑心,本宮不想讓他壞事。”柳心眉看著那小太監離去的背影冷聲吩咐。
“是。”
柳心眉這才重新扶著白荷的手雍容優雅地走出這陰暗不起眼之地,隻要皇帝沒有與荀真碰頭,應該不會知道她耍的那些個陰謀手段,今兒個是除夕,明兒就是初一,皇帝要祭天,開家宴,祭祖宗等等一係列的儀式,是沒有時間前去找荀真秘會。
“娘娘,那群人關押在天牢裏隻怕遲早會壞了娘娘的大事。”白荷小聲地道。
“本宮知道,正在想個法子妥善解決,先著人將消息通知爺爺為妥。”柳心眉道,看到華龍宮的宮人出來,這才閉嘴,昂著頭在他們垂手低頭恭迎中進了宮門。
一進去殿內,即聞到一旁的碩大盤子裏有蘋果的香氣在浮動,而孫大通正指揮著那小蘇拉太監抹著多寶格上的寶物,刻意地瞄了一眼孫大通的樣子,沒有往常精神,這麼說來那小太監沒有在說謊。
“孫公公。”
孫大通一聽到聲音,即轉身行了一禮,“喲,老奴的眼睛不好使,沒見著娘娘進來,還請娘娘不要與老奴計較。”
柳心眉笑道:“孫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本宮如何能處罰得了你?皇上呢?”
“正在內殿裏,老奴進去給娘娘通報。”孫大通揮了揮拂塵笑著進去。
柳心眉冷笑一聲,這個裝模做樣的老東西,遲早有一天要整死他,耐心地站在外麵聽候通傳,沒一會兒,孫大通撩起明黃鑲黑邊的簾子道:“皇上宣娘娘進去。”
柳心眉這才莊重地邁著步子,看到宇文泓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龍袍,戴著紫金龍冠,正坐在禦案之後,揮筆寫著福字,遂上前行了一禮,笑道:“臣妾來給皇上請安。”
宇文泓頭也沒抬,“起來吧。”
柳心眉仔細地偷瞧著他的神色,好像沒有對她有不滿,若是他知道她做的好事,早就罵出口了,豈會這麼平靜?那個小太監說的話終究可信不可信?這回心裏真是七上八下了。“皇上的字寫得真好,臣妾鬥膽,求皇上賜個福字給臣妾貼在貴綺宮,這樣一年都會有福氣了。”
宇文泓斜睨了她一眼,“這有何難?”扯過一張四方紅紙,在上方揮毫,一會兒,一個龍飛鳳舞天庭飽滿的福字躍然紙上,遞給柳心眉。
柳心眉一臉欣喜地伸出雙手接過,不知是不是沒有一方沒遞好還是一方沒接好,隻見帶著福字的紅紙從兩人的指縫間飄落……
柳心眉心頭一跳,忙蹲下來撿起,“臣妾該死,沒有接好皇上的賞賜。”
宇文泓扔下毛筆,坐到龍椅上,目光盯在柳心眉的身上,那眼神裏有猜疑、有不解還有一絲絲柳心眉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來,捏緊手中的福字一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妾的臉上是不是有髒東西?”
宇文泓卻沒有答話,審視了她半晌,端起明黃龍形彩繪的茶碗輕茗了一口茶水,“宸妃,有沒有什麼事瞞了朕?”
柳心眉原意是想借機試探皇帝有沒有去見荀真的,哪裏知道卻聽到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但一聯想到小太監的話,瞬間就明了這話從何而來?心知,臉上卻是驚惶地跪下道:“皇上可是聽了誰的讒言中傷臣妾嗎?臣妾自從被八抬大轎抬進東宮那一天起,心心念念的就是皇上,絕無二心,又豈會背著皇上做些皇上不喜之事?”
宇文泓看著她急切地辯解,心中冷笑,但臉上卻是平和地道:“朕不過是隨口問問,沒有就好,宸妃,你是柳相的孫女,柳相也是兩朝元老了,先皇在時極其的倚重,朕自登基以來對柳家也多有寵信,莫做些讓朕不喜的事情。”
“臣妾遵旨。”柳心眉這才敢站起來,心念電轉,小心地道:“皇上,就快過年了,荀總管事在宮外一個人未免孤寂,不如就接回宮裏過個年,如何?”
宇文泓的眼睛瞬間淩厲地看向她,“你是真心的?”
“當然,臣妾的心可昭日月,荀總管事雖然頂著宮女的名頭,但實際上卻是臣妾的姐妹,臣妾也願與她和平共處,再說她出宮都這麼久了,這麼久沒見皇上,心裏也會想念,不是?回宮過個年應該對身體無礙。”
宇文泓這才狀似有幾分惆悵地道:“你不提朕都不記得她出宮有這麼久了,宸妃,你有心了,隻是朕公務繁忙,沒趕得及去看她,聽派去看她的人回來稟報,她似乎惱了朕。”那表情確有幾分不太高興。
柳心眉一直很仔細地觀察他的麵容,皇帝的麵容不像是假的,這才將對小太監話中之意的懷疑減輕了,看來自己過於草木皆兵了,“荀總管事過於年輕,離了皇上自然心情鬱悶,皇上莫要與她計較……”突然看到宇文泓輕笑,怔了怔,接下來想要表現大度的話都卡在喉嚨裏。
宇文泓收起笑容,“宸妃,今兒個的你吃錯了什麼藥?如果朕沒記錯,你與荀真似乎一直不對盤,你說這些個話不由得朕懷疑你的意圖究竟為何?”
柳心眉今天已經被宇文泓的話弄得心頭狂跳,他這是……什麼意思?懷疑她派人暗殺荀真?第三次下跪道:“皇上,臣妾真的沒有不良意圖,隻是與荀真兒時曾是發小,所以才會不自覺地為她說了幾句好話,皇上請明鑒。”
“宸妃,朕看你今天似那驚弓之鳥,一驚一乍的,回頭讓溫太醫給你開一副定心丸吃吃,別明兒大年初一的亂說話。”宇文泓道。
“是,臣妾領命,因為年關就在眼前,臣妾夜裏睡不好,所以才會在君前失儀。”柳心眉辯道,此時因心虛,她的額頭冒了一層細汗。
“朕還要給臣公賜福字,你退下去吧。”宇文泓道。
柳心眉又福了福,倒退著出了去,一出去,即看到手心紅紅的,那張寫著大大的福字的紅紙已經被她攥得邊角紅顏料脫落,回頭看了眼那簾子,皇帝已經起疑了,若是那群人再招供,那就糟了,咬著唇健步如飛地離去。
裏頭的宇文泓卻是一把將筆甩下,看了看這門簾,柳家培養的死士居然一個也沒招,看來這柳家果然如荀英上回試探的結果一樣,起身踱至窗前,上回與荀真在此歡愛的事情似乎已經很遙遠了,真的很想念她,眼瞼垂了下來,留她一個人在外過年,心裏始終不是滋味。
帝京的一幢民居裏,歡笑聲此起彼伏,一群人正圍著包餃子,方珍司膳道:“今兒個除夕,我在餃子裏放了數個銅板,誰吃到來年必交好運。”
“有這麼神嗎?我看看是哪個,一準就挾起來吃,好運都歸我了。”方瑾調笑道。
“去去去,沒你的份。”方珍瞪眼道。
“姑姑,偏心……”方瑾狀似惱地道。
荀真挑簾子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好不熱鬧,一看到她,眾人忙起身行禮,“都坐下,說了多少遍,這又不是宮外,哪需要那麼多禮數?曹婆婆也一道來吧,人多熱鬧一些。”將手中戴的絞絲金鐲子、和田山水暖玉鐲子、鑲藍寶石的鐲子及幾枚戒子摘下,由燕玉保管,坐下來親自包起餃子。
正給荀真把完脈的曹婆看到眾人和睦的一幕,頗覺驚奇,她也是宮女出身,以往在宮裏何嚐見過這樣融洽的?所以那張老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怪異。
方瑾卻是起身推著這太婆一道坐下,“您老這回總算是功德無量了,若還是頑固不化,隻怕最後還要牽累到您的性命呢?對了,曹婆,真兒何時能懷上孩子?”
“還早著呢,開春後回宮,就算要懷也要到盛夏,是不是?曹婆婆。”荀真笑道。
曹婆一板一眼地道:“原則上是這麼說,但是世事難料。”說完,頗有些深意地看了眼荀真,她的身體大致已經恢複了,隻是要她留到開春,隻是加強鞏固而已,前幾日皇帝不是來過嗎?因荀真個人的原因,曹婆現在是每天都給她把脈,絲毫不敢放鬆,絕不能讓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再受到流言蜚語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