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不相信薜子行會這麼好心將孩子還給她,但是隻要有一線希望她都要試一試,如果世間真的有父女親情的話,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哭泣道:“薜子行,我求求你,將孩子還給我,她不是什麼孽種,她是你和我的孩子,子行,那是你的女兒……”
薜子行不會相信方瑾此刻說的話,他的孩子?怎麼可能?
他一直在這方麵極其的小心,因為與宮女偷情是一回事,但是讓她們懷上自己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方瑾生的絕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她那麼恨他,又怎麼可能給他生孩子?
她會這麼說,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想騙他相信,讓他放了這孩子,想得倒是挺美,隻是他不可能會如她所願。“方瑾,你以為用這麼低級的招數就能騙了我?我告訴你,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的,今天,我就要讓你親眼看著這孽種的下場,方瑾,睜大你的眼睛看著——”
方瑾驚呆地看著薜子行這回將孩子舉得高高的,孩子卻因此哭得震天響,那吵啞的聲音讓身為母親的方瑾聽得心都碎了,“你放開她,快點放開她,不,不,不——”
那一聲響,那一幕,多年後都能浮現在方瑾的腦海,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坍塌了,魂已飛,魄已散,她的世界隻剩下一片黑暗。
薜子行在看到哇哇大哭的孩子在他手一鬆掉到地上之際,不知為何心會隱隱有抽痛感,“嘭”地一聲,那個仍在哇哇大哭的孩子就再也哭不出來了,隻有繈褓上的血跡漸漸地溢出來,然後在地麵上開出了一朵血花。
薜子行的臉色瞬間蒼白,但是看到方瑾的表情,他隻覺得解恨,這個孩子是雜種,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對,所以他無須有罪惡感,此時,他強逼自己大笑出聲,“報應,報應,方瑾,你看到了沒有?這個孩子的死就是你害我的報應。”
這種當眾摔孩子的行徑,讓東宮的一群侍衛都看不過眼,那孩子是無辜的,這時候,他們看向薜子行的表情都有著指責,反攻的力度漸漸加強。
而那一群原本幫著薜子行的黑衣人漸漸落於下風,連他們都底氣不足,這姓薜的是不是人?那麼一個未足月的孩子他都能往地上一摔?故意不管薜子行,讓正處於精神亢奮中的薜子行手忙腳亂地應付著,身體多處都開了花。
而方瑾卻像是看不到打鬥一般,如行屍走肉般地走近已經不會哭的孩子,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裏,如發瘋一般地尖叫著,慢慢轉頭看向被人架著離去的薜子行,那眼神讓薜子行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裏夜夜驚醒,“對,這就是報應,是你薜子行的報應,你,親手殺了你的女兒——”
不,她不是他的女兒?不是,薜子行腦色蒼白狼狽的被人拖著離去。
不放心方瑾的荀真急匆匆趕來的時候,隻看到薜子行被人拖著走離去的一個背影,目光很快就回到身前全是血跡的方瑾身上,停留在她懷裏抱著的孩子身上,她捂住口,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之前還咧著嘴向她笑的孩子現在已經成了冰冷的屍體。
她慢慢上前,不顧方瑾身上的血跡,伸手攬住她失聲痛哭,這太殘忍了,半晌後,隻有她的哭聲在響,身為母親的方瑾卻沒有哭出聲,她覺得不對路,趕緊鬆開她,搖著她,“瑾兒,你看著我,孩子已經去了,你聽到了嗎?”
“噓,真兒,別吵到她,她正睡著了呢,寶寶乖……”方瑾表情溫柔地搖著自己懷裏的孩子。
荀真睜大眼睛看著她,她這是怎麼回事?忙大聲地喊她,“瑾兒,你看著我,聽到沒有……”
這一邊的荀真焦急如焚地想要喚回方瑾的神智,而另一邊的薜子行卻被黑衣人粗魯地往地上一摜,朝等在一旁的莫華依道:“人已帶到。”
莫華依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粗鄙不堪的薜子行,隻看到他兩眼戒備地看著她,“你就是原禁衛軍統領薜子行?”
“正是。”薜子行慢慢爬起來,意圖維持著自己的體麵。
身後的黑衣人不齒他剛剛擲孩子落地的舉動,故意一踢他的膝蓋,吃痛的薜子行跪了下來,看來這一群人都不好惹。“你們想幹什麼?哦,我明白了,那個孩子是你們扔到我住處的,是不是?”
難怪他剛睡醒身邊就有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當時他還納悶他那個狗窩什麼時候有個孩子?
莫華依道:“薜統領不笨嘛,其實我們也不想幹什麼?請你來隻是想問一下薜統領想不想東山再起而已?”
薜子行的心跳快了一拍,“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暗自吞了口口水,這人是不是來尋他開心的?
“薜統領難道不想報複嗎?你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都是太子的錯,他為了清除異己,不惜將你從天堂打進地獄,而且還讓你一無所有,你不覺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嗎?再想想那背叛你的女人,她憑什麼能生下孩子?宮規深嚴,想要混出宮這麼久偷生孩子,難道就會沒人罩著?那個人是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莫華依的話句句都直插薜子行的心,他也曾想問過是為什麼太子要將他當成一枚棄子?當然在他的觀念裏頭,誰給的銀子足,誰的發展前景最好,那他就跟誰?
想到最後荀真奔來的身影,原來如此,是為了要給方瑾出一口氣,所以他娶不成尚書千金又散盡萬貫家財。“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有能力讓我東山再起?我有哪點值得你們利用?”
莫華依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薜統領,你在禁衛軍裏混跡了那麼多年,有充足的人脈,再說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所以你盡量放心與我們合作。”
“哦?你們的目標是太子?”薜子行也不笨,畢竟在宮裏混了那麼多年,這點眼介力還是有的。“你們要造反?”
“別說得造反那麼難聽,隻是互利互惠的一件事而已。”莫華依挑唆道。
薜子行才不管誰要當皇帝,但是多問幾句擁有更多的底牌才行,“你們的主子是誰?三皇子?不可能,他還被圈禁,五皇子勢弱更不可能,六皇子體弱不行……”
莫華依笑著打斷他的話,“是七皇子,薜子行,現在你將荀真好友的孩子摔死了,荀真焉能不讓太子為她報仇?現在能保住你的人隻有七皇子,不然你可以試試能不能逃得掉太子的責罰?”
薜子行倒吸一口涼氣,七皇子原本他並不看好,沒想到離開皇宮才剛大半年,皇宮就已經換了新顏,看了眼莫華依那氣定神閑的樣子,七皇子的勝算也頗大,再說現在確如眼前的女人所說,如果僅憑他一個人,很難逃得出太子有可能撒下的天羅地網。
“好,這次我信你們不會害我。”
莫華依勾唇一笑,然後讓人將薜子行帶到那暫時的藏身處。看著這個男人現在又挺起來的背脊,王穎這人的頭腦真的是異常活絡,薜子行隻怕到死也不會知道整他的人是誰?
方瑾與薜子行之間的戀情如何能瞞得過時任尚儀局之首的王穎?
先是讓所謂的尚書之女設下一個局讓薜子行去鑽,讓他以為可以憑此平步青雲,然後甩掉方瑾。果然如王穎所料那般,薜子行被逐出宮,本來計劃到此就已經是完成了,薜子行被退婚,然後設計讓他輸光家財,再然後使計地將他往下壓,壓得越低反彈就會越高。
最妙的是方瑾居然懷孕了,王穎萬萬沒想到方瑾的皇莊之行居然是去生子的,這樣更妙,本來想在方瑾生產前通知薜子行去鬧得一屍兩命的,但是沒想到最後七皇子卻不讓她動方瑾,不得已才設下這個局,激起薜子行對太子的仇恨之心。
這樣還愁不能在禁衛軍安插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
七皇子的起步太晚,沒有那麼多合適的人手可以調用,薜子行是最適合的人選,人脈、經驗他一樣都不缺。
因為方瑾這邊突生變故,荀真讓張三久去魏家通報就說她們今天不過去了,畢竟現在孩子死了,這種白事不適宜帶到魏家去,魏綸不介意,魏家的老太爺與老夫人不可能不在意,商家同樣忌誨白事。
正在她發愁現在如何安置精神恍惚的方瑾時,本來想要到魏家去接荀真一道到出雲觀去的宇文泓接到突生變故的消息時,趕緊與魏綸一道前來。
“真兒。”
坐在馬車裏看著方瑾發愁又想哭的荀真聽到宇文泓的聲音,趕緊起身將馬車簾子掀開,兩眼紅腫地投到他的懷裏,“您來了?”
宇文泓抱緊她難過的身子,將她抱下馬車,摸著她的頭頂道:“別難過,這都是老天安排給方瑾的磨難,隻要渡過了這道坎,一切都會好的。”看到她的胸前有血跡,緊張地道:“你受傷了?該死的張三久連你都護不好?”
一旁的張三久不禁縮了縮頭,看到宇文泓那咬牙切齒的樣子,他不禁暗暗縮了縮頭,東宮的刑罰都不輕鬆。
荀真惟有點點頭,“但願如此。”看到他的緊張,忙安他心道:“沒有,這都是瑾兒孩子身上的血。”輕聲歎息,然後看到魏綸也站在一旁,遂打了個招呼。
魏綸歎息道:“本來你姑姑都已經讓人將房間都打掃好了,她也期待著能多個孩子,沒想到造化弄人。那位方姑娘還好吧?你姑姑本來想親自過來的,但是她現在水腫得厲害,天氣又冷,所以我不讓她出來。”
“不來是好事,誰見到瑾兒現在那副樣子都會難過的,莫讓姑姑因此再滑胎,不然以後的手尾就長了。”荀真慶幸地道,本來看到魏綸,就擔心會見到大腹便便的姑姑,怕她經受不住那血淋淋的場麵。
宇文泓朝魏綸道:“局勢會越來越不好,魏家盡快做好準備,隻怕你我的關係很難瞞得下去,盡量保存實力,其餘地按孤吩咐地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