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蓉之前才打聽到荀真是因為那兩隻香囊獲罪的,那時候心裏就惴惴不安,現在聽許悠問起,兩手都忍不住搓揉著衣裙,“屬下……聽聞了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呂蓉,你聽聞的風聲沒錯,就是你做的那兩隻香囊,那會兒荀真替你擋下來了,現在她因此事被關到了天牢,你與她情同姐妹,你當如何?”
許悠兩眼都緊盯著呂蓉有些閃爍的雙眼,呂蓉最近升任掌珍,更是風光無限,這個時候正是友誼的考驗,呂蓉會不會為荀真放棄一切,勇於承擔由自己引起的災禍?
現在許悠就在賭這人性是善還是惡?
呂蓉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兩眼都不敢與許悠對視,低頭端詳自己的手,從幼年入宮,到如今過去了整整七年,一直以為自己就隻有當女史的命,成了掌珍的那一刻她是高興無比的,這說明她至少還有往上爬的可能,對了,還有家人,她能省下更多的錢給家人,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如果,如果站出來認錯,她的美夢也將到頭了,到時候,誰會來救她?她必死無疑。
這一刻,她猶豫了,如果……如果讓真兒頂罪,她就會平安無事,就會有大把美好的前程。
呂蓉臉上的表情落在許悠的眼裏,她沒有掩飾自己眼裏的失望,果然再好的朋友在麵對利益生命的拷問時都隻會顧得上自己,即使那個朋友是無辜的。
“呂蓉,你讓我失望了,你知道錯不在荀真,她那時已經替你擋了一次,現在你還要她擋?”許悠的聲音是嚴肅的,臉容更是批判的。
呂蓉不敢抬頭看向許悠,隻有拚命搓著自己的兩隻手,眼裏酸酸的,不自主地流下淚來,一句話也不敢說。
許悠看到她那副姿態,不屑之意溢於言表,“呂蓉,你記住,我不會讓荀真為你頂罪的,即使最後你真的逃得過去,在我的手裏你也將得不到好。”
“尚工大人,尚工大人,我能有今天不容易?我隻是不想失去……”呂蓉跪下來抱住許悠的腿失聲痛哭道。
許悠一把提起她衣服的後領,冷冷地注視著那雙圓圓的眼睛,嚴厲地道:“呂蓉,你這掌珍是如何來的?你心裏清楚,沒有荀真的幫忙,你不可能升任掌珍?吃裏扒外的東西,現在我看到你就惡心,滾——”
她的火氣前所未有的膨脹,竟拖著比她胖得多的呂蓉的後領向房門而去,一把將她甩出去。
“尚工大人,尚工大人……”呂蓉哭著哀求,“就算我承認那兩隻香囊是我做的,陛下若不信,一樣也救不了真兒……”
許悠蹲下來一把揪著她的頭發,看著她道:“呂蓉,隻要你肯承認是你做的,我自然有辦法證明荀真與此事無關。”
呂蓉頓時兩眼傻住了,頭皮處傳來的疼痛她也顧不上,“尚工大人有證據?”
“怎麼?你還想套問我證據是什麼”許悠冷笑一聲,起身掏起帕子把手掌擦幹淨,“呂蓉,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你出差錯,荀真為你擦屁股的事情還少嗎?好好想想,若你過得良心那一關,那你就盡管緘默吧。”
呂蓉的臉色蒼白起來,良心?想到荀真的樣子,她的心狠狠地揪痛,不禁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在許悠的房前哭了出來。
好半晌,看到許悠那緊閉的房門,她這才失魂落魄的起身如喪屍般走回自己的房間。
突然,她的身子被人一撞,然後跌倒在地,抬頭看清那撞她的人。
“喲,我還以為你們姐妹情深到什麼程度呢?原來不過爾爾,呂蓉,你得了荀真那麼大的好處,到頭來還要她替你頂罪,你自己盡得好處,高,真高,難怪我都輸給了你。”莫華依蹲下來不屑地冷笑道。
“莫華依,這不關你的事……”呂蓉板著臉道。
莫華依伸手揪住她的下巴,輕蔑地看著她的眼睛道:“是不關我的事,可我本來就看不慣你們那副姐妹情深的嘴臉,果然虛假的很,呂蓉,你是我見過最虛偽的人,一朝得誌就目中無人的小人,別在我麵前擺掌珍的麵孔,我看了惡心。”
呂蓉一連兩次被人罵惡心,舉起巴掌要打莫華依,卻被莫華依一手接住,隻見她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我莫華依不是東西,可也不會去害我的親人,你比起我莫華依來說,更不是東西,呂蓉,你沒資格甩我巴掌。”然後,狠狠地甩開莫華依的手,不屑地起身離去。
呂蓉隻是定定地看著麵前的那一塊方磚,眼裏漸漸升起了水霧,仿佛那塊方磚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她一般,她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想到那年初入宮,她就為了一己私利沒有出來做證是於如藝害荀真的,今天她又準備夾緊尾巴明哲保身,她們罵得都對,她不是東西。
良久之後直到有人談笑經過,她才茫然地起身離去,回到自己的屋子裏,隻見到那兩名貼身女史正笑著給她行禮,“掌珍大人,您可回來了,剛剛有您的訪客……”
呂蓉隻是茫然地看了她們一眼,然後慢慢地走向自己的臥室,果然看到方瑾正一臉緊張地等她,不等她發問,她揮手道:“瑾兒,我很累,你別來煩我。”
“蓉蓉,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好意思說你累?真兒被關進去都大半天了,你就不著急?”方瑾瞪大眼睛道,“現在就連尚食局都不安寧,你到是說句話啊,你們尚工大人有何決斷?她到底要不要救真兒?”
方瑾使勁拉著呂蓉的手。
呂蓉一把甩開她的手,大聲吼了一句,“方瑾,我說我很累,你別來煩我,行不行?真這麼有空閑,就好好地琢磨琢磨如何當上掌級宮女。”
方瑾被呂蓉這態度怔住了,這是她一直認識的呂蓉嗎?那麼暴戾,說話如此不客氣,“呂蓉,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你現在當了這個掌珍就了不起了?所以姐妹也不在乎了?”
“對,我就是不在乎,這不關你方瑾的事情,你何必管過界?”呂蓉惡聲道。
方瑾握著拳頭道:“呂蓉,以前是我與真兒瞎了眼,才會與你交好,今天我方瑾就把話放在這兒,你呂蓉再也不是我方瑾的朋友。”說完,轉身離去,她沒有時間與這忘恩負義的呂蓉耗,趕緊找人去救真兒才是道理。
呂蓉看著方瑾就這樣離去,眼裏才止住的淚水又劃下臉龐,方瑾,對不起,她不是有意那樣說的,隻是,她該怎麼辦?
轉身掩上房門,在那明亮的光輝中看著銅鏡中身著掌珍之服的自己,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身上柔軟的布料,她舍不得,舍不得這一切付諸東流,但一想到荀真,就會狠命地捶著自己的胸口……
迷茫、淒楚、自責、害怕、恐懼等等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充盈在她的心間。
方瑾氣憤地轉身離去,沒想到呂蓉是那種人,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此刻她仍有幾分忿恨地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尚工局。
現在不是與呂蓉計較的時候,而是想辦法去找可以救荀真的人,方瑾不禁咬了咬牙,好一會兒後,她轉身往七皇子的寢宮而去,不知這位皇子會不會出麵救荀真?其實太子殿下更合適,但是聽聞他好像不在宮裏,正去視察什麼羽林軍?
宇文泓奉皇帝的旨意前去羽林軍視察已兩日,直到今日事情才算完了,此刻正坐著馬車由大批禁衛軍護送著回宮。坐在太子建製的馬車裏,他隨手把玩著荀真給他做的那個荷包,不知道那丫頭如何了?
就在他想念著那個一臉強脾氣的小女人之時,孫大通在外稟報,“殿下,薜子行求見?”
他隨意道:“他來幹什麼?”
孫大通道:“老奴不知道,不過他帶著的一個侍衛卻說是事關荀掌製的,請殿下見他一見。”
“呼”的一聲,馬車上的紗簾子被宇文泓掀開,隻見這位年輕的太子殿下皺緊眉頭道:“讓他過來回話。”
沒一會兒,薜子行領著一名身材看來極其苗條的侍衛過來,他的眼睛盯著那侍衛看,荀真會與這侍衛有瓜葛?此刻他的眼裏一片沉靜,可手卻是握緊了那隻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