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綸說這話無非是想要打擊荀真,可是最先白了臉色的卻是荀蘭,頓時他的臉色更為難看,知道荀蘭的出身,她最介意的就是淪落為官妓,但為了在荀真的麵前表現威風,仍是硬撐著。
荀真冷冷一笑,更是環緊姑姑的腰,給她力量,“哼,那不勞你操心,既然話都說完了,還不快滾,別擋著我們說情話。”
這樣的人不值得把姑姑交給他。
魏綸的臉頓時就綠了,看到荀真就那樣牽著荀蘭的手意圖返回八仙桌去,頓時顧不得其他,上前去一把抓住荀蘭的手,“阿蘭。”
荀蘭的身子很冷,原來他所表現出來的溫情不過如此,果然不應該對他有過多的期待,甩開他的手,臉色有些陰冷地道:“魏爺,奴家配不上您,您也不應該把時間用在奴家身上,您家中尚有嬌妻美妾,何不就此回家呢?今兒個奴家這兒有客人,就不招呼魏爺了。”
“阿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魏綸急色地道,然後怒瞪向荀真,“都是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激的,我才會口不擇言,阿蘭,你就這麼不信我麼?”
“若是被人激幾句就說話傷人,我還真不知道你的愛值幾斤幾兩,蘭香姑娘,這種人還是別搭理得好,指不定哪天對你掄拳頭了,還在那兒辯解說是氣糊塗了?”
荀真極快地反擊,論口舌難道她還輸他?笑話!
魏綸的臉略過一絲歉意,就算再不喜荀真,可也不能讓荀蘭傷心,他的口氣一軟,“阿蘭,你別聽他挑撥離間,這麼多年,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什麼嬌妻美妾,那都是娘安排的,我身為人子,難道不尊母命?”
荀蘭的心頭一顫,與魏綸這幾年的糾糾葛葛,難道她就真的能守住本心?答案是不可能的,她也想有個依靠,“魏爺,奴家知道自己是什麼出身,從來沒想過嫁給魏爺為妻,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命……”說著,她的淚水流了下來。
魏綸的心一抽,若她是普通的妓子,早就給她贖身帶她回家,可是幾次向徐媽媽提過這事,徐媽媽都打太極,始終不鬆口,甚至說要給荀蘭再造戶籍,也不行。
徐媽媽曾歎氣道,說是荀蘭的事情由不得她做主。
看到姑姑落淚,荀真的心也跟著難過起來,這該死的國法到底是什麼破玩藝?掏出帕子心疼地給姑姑抹淚,其間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惹姑姑傷心的男人,“姓魏的,你還不快滾。”
“小子,我還輪不到你指揮,阿蘭,我是不會對你放手的。”看到荀真給荀蘭拭淚,魏綸那平和的麵容又變得粗暴起來。“小子,該放手的是你,論銀子你是比不過我的。”
荀真聽他得自信,由頭到尾她都不知道這姓魏是幹什麼的?這回目光更是銳利地看著他的衣著,布料看起來相當柔軟,再一細看,不就是那次遇天宇文淳時他穿在身上的布料,魏家獨有的昂貴布料,就連尚工局的司織房也參不破其中的織法,聯想到他的姓氏,心中漸漸有譜了。
“真……他是……”荀蘭忍不住也狠瞪了魏綸一眼,居然難為她的侄女。
可荀真的話卻快了她一步,“皇商魏家。”此話不是疑問,而是鐵案陳詞。
魏綸也吃了一驚,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子倒是眼光很尖,雖然這小子與他搶荀蘭,可是看來也不是井底之蛙,“知道就好,民謠中不是有說天下財富,皇家占了六分,其餘盡歸魏家所有,論財論勢你不能與我相爭,還是趕緊回家去。”
荀真笑了笑,然後波光一轉,“我若是你,就不會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別人說出來尚要謙遜幾分,你敢與皇家比財富?天下財富盡歸皇室才對,自古以來敢與皇家比財富的人無不下場淒涼。”然後轉頭看向荀蘭,握著她的手,“蘭香姑娘,還是我可靠一些,跟著他,指不定哪天頭就要被‘哢嚓’掉了。”
荀蘭看到荀真那狀似深情款款的眼睛,突然很想笑,但心裏又有點酸,原本還擔心她怎麼在宮裏混得下去?可現在看她幾次嗆得魏綸氣急敗壞,可見她所說的都戳中魏綸的要害上,眼裏頓時漾滿了柔情萬千。
她看向臉色陣青陣白的魏綸,“魏爺,她是我在乎的人,若她不喜歡我與你來往,那我斷然不會再見你,你給徐媽媽多餘的銀子,我會讓她還給你,往後魏爺不要再來找我了。”
魏綸原本對荀真不屑一顧,但她說出這番道理出來時,他的眼裏也不由自主地讚賞起來,這樣頭腦清醒的人不多見,家中的祖訓第一條就是子孫不得驕傲自滿,到處炫耀財富,藏拙是生存之道。
但是在聽到荀蘭的這一番話,他那壓下來的火氣又冒了出來,要他放棄荀蘭,那是萬萬做不到的,這回他不打算再與荀真逞那口舌之快,這小子的嘴利得很。
他突然出手快速地攻向荀真,迫他放開荀蘭的手,早就看出這小子沒有功夫,架不住他的一招。
荀蘭卻是快速地站了出來,怒道:“魏綸,你若敢動手傷她一根毫毛,我跟你沒完。”
“阿蘭,你就這樣護著他?”魏綸的眼裏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從來沒見過荀蘭在乎過什麼人。
“對,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在乎的人。”荀蘭如母雞護小雞一般地道。
荀真一臉感動地看著姑姑,然後又看向魏綸,這個男人的動作有著片刻遲頓,而且目光也沒有離開姑姑的身上,她的眉聚攏起來,不動聲色地在心裏暗暗地計量著。
魏綸停在那裏隻是一會兒而已,然後目光一沉,“阿蘭,你不要逼我,這幾年我以為你雖然不鬆口,但你的心裏是有我的,我也一直努力地向你表明我的心意,你還要我怎的?”
他愛她,護她,不想讓人隨意讓她的便宜,這樣還不算愛,那什麼才叫愛?
荀蘭愣住了,第一次看到魏綸的眼裏有著這樣的情緒,一直在計較著身份上的懸殊,也一直在計較著他家中的妻妾,若非有情又怎麼會計較這些呢?
魏綸看到荀蘭不說話了,更是抓住這片刻的空檔,看到荀真正要對荀蘭說什麼,說時遲那時快,他的拳揮向荀真的臉,而另一隻手卻是快速地把荀蘭拉到身後,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
他倒要看這小白臉如何再勾引他愛的女人。
“不——”荀蘭立刻驚呼起來,那被魏綸抓住的手卻是揮舞起來,想要把他推開,護住侄女。
荀真的目光都睜大了,魏綸那恨不得把她五馬分屍的樣子既讓她頭皮發麻,又讓她頗為滿意,可見這人很是在乎她的姑姑,可那堅硬的拳頭還是不容忽視,若挨了明天還不曉得如何見人?
她反應靈敏地往後退。
“魏綸,你給我住手……”荀蘭怒喝。
眼看那拳頭就要揮到荀真的臉上,荀真算好後退的距離,以最快的速度抓起厚重的雕花圓凳迎了上去,這凳子的用料可是頗為堅實,她的心裏也冷冷一笑,就看誰吃虧了?
魏綸來不得收勢,這間房子的木材他最是清楚,正是由他家所承辦的,“碰”的一聲,砸向了厚重的木頭上,頓時也被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荀真畢竟沒有武功底子,腳下虛浮,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去。
一道青色的影子極快地衝上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然後揮出拳頭打向那準備再度出手的魏綸,目光深冷地看了一眼魏綸,立刻讓後者僵在原地。
宇文泓的目光很快轉向荀真,急切地道:“沒事吧?”若不是他得到消息立刻趕來,估計她準要吃虧。
荀真搖搖頭,確實驚險了些,沒想到這魏綸會突然出手。
宇文泓看向那跟在後麵立刻進來的孫大通,“孫大通,你是怎麼辦差的?居然讓人進來騷擾?”
孫大通的臉如菜色,這怎麼好怪他?這裏是倚紅樓,他們的人又不好直接安插進來,誰知這裏的守衛如此差,不堪一擊。“都是老奴的錯。”
魏綸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那滿身散發著尊貴之氣的男子居然抱著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這到底在上演哪一出?心裏在計較著,他暗暗防備起來。
突然,“啪”的一聲,荀蘭的巴掌甩到魏綸的臉上,臉上有著怒火。
“你打我?”魏綸的眼裏有著不置信,他之所以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她?
“你滾,我不要見到你。”荀蘭指著門口疾言厲色道,然後回頭看到宇文泓還抱著自家侄女,二話不說趕緊上前,將荀真拉出來,“真兒,沒事吧?可有受傷?”
荀真丟開那張被打得變形的凳子,搖頭道:“姑姑,我沒事。”
原本鐵青著臉色準備離開的魏綸聽到這句話,立刻轉身,兩眼看向荀真,姑姑?他是荀蘭的侄子?
“這樣就想走了嗎?”宇文泓頗有幾分嘲諷地道。
魏綸的心裏正起伏不定,現在聽到宇文泓的話語,這個年青人的來曆看來不簡單,心裏在掂掇著。
隨後趕到徐媽媽看到屋子裏些許的狼狽,再看到宇文泓冰冷的神色,趕忙屈膝道:“都是奴家的不是,公子請息怒,奴家這就盡快解決。”轉頭看向魏綸,“魏爺,奴家待會兒就讓人把多餘的銀子退回給您,請您下回不要再來找蘭香姑娘了。”
魏綸驚愕地看向徐媽媽,她居然讓他以後不再見蘭香,“徐媽媽,你要多少銀子都沒問題。”
“這不是銀子的問題。”徐媽媽的目光瞟向宇文泓,把她的為難表達了出來。
魏綸驚訝地看向宇文泓,這個年輕人有那麼大的權利讓徐媽媽懼怕?因而連他的生意也不做?遂轉向宇文泓,拱手道:“這位公子,我們之間隻是一場誤會,我,我不知道這個小公子是你的人,更不知道他是阿蘭的侄子,這才多有冒犯。”轉而朝荀真拱手道:“阿蘭的侄子,剛剛多有得罪,你可不要記在心裏。”最後歉然地看了眼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