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晚眠懷著忐忑心情進入夢境之時,不知為何,並未感受到她所熟悉的光亮。她不忍麵對可能出現的畫麵,隻好一直緊閉著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臉被戳了一下,出於生理反應,她立刻睜開了眼。卻並未如她所想見到一片殘破廢墟與屍山血海,而是一個靜謐的夜晚和一個小男孩。
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穿著月牙色的衣服,仿佛仙境裏的精靈王子。
剛剛越過肩膀的黑色長發隨意披散,五官不似同齡小孩那般稚嫩,反而十分精致,皎潔的月光更襯得他似天上仙童。
顧晚眠不知道的是,在她到來之前,男孩已經在此地待了不知多久,對於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顧晚眠,他的心裏隻有新奇與歡喜,盡管他並不知道那種令人愉悅的感受名為開心。
在他眼裏,對麵的小女孩長得粉嫩乖巧,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輕盈,一下子就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他就這樣注視著顧晚眠,可過了好久好久,顧晚眠還是沒有睜開眼睛,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裏的失望也越來越大,抱著試試的心理,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蛋。
看著顧晚眠驚訝的樣子,他隻覺得開心,雖然麵上毫無表情,但眼睛卻是亮晶晶的,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喜悅。
於是睜開了眼的顧晚眠,就看見了這樣一雙盛滿星光的眼眸,清澈澄淨,在安謐的夜晚分外閃耀。
可盡管這眼神如此澄澈,卻依舊令她慌亂,她連忙低頭,掩飾自己的無措。
細細算來,自那次事情之後,顧晚眠已經有六年沒有和除顧深以外的真正的“人”打過交道了。
在她的記憶中,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幸災樂禍的漠然以及昭然若揭的野心與貪婪。
忽然看見一個人盯著自己,盡管對方眼裏沒有惡意,於她而言,仍是一種不適。
男孩見顧晚眠低了頭,想都沒想,也跟著低下身子,找尋她的目光,莽撞地再次進入她的視線。
相顧無言,隻有眼波流轉。
顧晚眠覺得有些尷尬,連忙坐直了身子,佯裝鎮定,男孩也照著她的模樣,端端正正坐好。
“這隻是夢,這隻是夢。”
她在心裏暗暗默念兩遍“這隻是夢”,心裏的那點慌亂總算去了不少,勉強冷靜了下來。
顧晚眠回過神,發現正值夜晚,天空除了一輪月亮,再無他物,借著月光可以看見地麵上也是一樣,光禿禿的,連個建築物都沒有。
忽然,她像想起什麼似的,伸出手撚了一簇頭發,純正的黑色,可在此刻卻反倒顯得不正常了。
正疑惑時,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居然也縮小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於她的腦海裏萌生。可偏偏周圍並沒有鏡子之內的東西,隻能暫時擱置了驗證它的想法。
周圍一切都與她記憶中的地方完全不一樣,她暗自猜想,也許突破口就在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小男孩身上,又在心裏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鼓起勇氣開了口。
“你好。”
顧晚眠一開口,驚覺自己的聲音也變得稚氣了不少,暗自歎氣,自己可能真的變成了小孩。
男孩聽見顧晚眠開口說話,隻覺十分新奇,也學著回了句,“你好。”隻是語調不大標準,而且硬邦邦的。
“你是誰?”
男孩歪著頭,機械地模仿著她的語氣,“你是誰?”
顧晚眠有些疑惑,還是耐著性子回道:“我叫顧晚眠。”
男孩也回道:“我叫顧晚眠。”
顧晚眠擺擺手,“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顧晚眠這下是徹底明白了,對方根本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轉念一想,獨自待在這麼個荒涼的地方,他可能也沒有見過其他的人,不會交流也正常。
隻是這倒給她出了個難題,那麼多的疑惑都無法得到解答,還有她心心念念的那個地方,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男孩見顧晚眠突然沉默,也隻好跟著沉默。
突然他靈機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握住顧晚眠的雙手,閉著眼,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顧晚眠的額頭上,溫潤恬靜,似在感受什麼。
顧晚眠一時沒反應過來,癡愣著,任他作為。
天上的明月隱匿於黑暗,偷偷注視著他們,笑得甜美,又想著非禮勿視,悄悄將旁邊的雲彩拿來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許久過後,男孩睜開眼,一邊注視著她,一邊緩緩將二人額頭分開。
在這清冷的月光之下,徒增幾分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