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瑾年走後,燕裴一直都沒有從書房出來,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漸漸由天光大亮變為夜幕降臨。
眼瞧著周圍都點起了燈,但書房仍舊一片漆黑,候在門外的白斂遲疑著出聲:“少爺,可要點燈?”
聽到聲音,閉目靠在椅背上的燕裴動了動眼皮,但並未睜眼:“什麼時辰了?”
“酉時過半了。”
盛夏的江南,因為白日天兒熱,是以這太陽下山,也就是酉時一過才是一天之中最熱鬧繁華的時候。
借著外頭隱隱約約的光亮,燕裴睜眼看著案上那封信,半晌,起身向外走去。
此時百味樓二樓麵朝月夕湖的包廂裏,紀瑾年剛動筷不久。
看著麵前斟滿的青瓷杯,他端起在鼻下輕嗅,然而當發現入鼻是一股淡淡茶清香而非酒香時,整個人舒眉一笑:“你啊。”
雖隻有短短兩個字,卻是無盡感慨。
因為自燕家出事以後,他便不再喝酒了,不止是他,其實他們幾個從那兒之後都不再碰這酒了,包括燕裴自己。
明明相互之間沒了聯係,可卻又心有靈犀極其默契。
有時候他就在想,他們這些人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像年少時那般,坐在一起再喝一次酒?
意識到自己想多了,紀瑾年回過神,隨後朝著戚懷修舉了舉杯,待放下杯盞後他聽到戚懷修遲疑開口。
“她,可好?”
知他問的是誰,紀瑾年也沒含糊,實話實說:“上次我離京時,特意找子淮打聽過,大夫人確實是有打算為四小姐說門親事。”
話落,眼瞧著身邊的人神色一點一點暗了下去,他搖了搖頭話鋒又一轉:“不過,皇上繼位,為表孝心特意下旨一年不納妃不立後,所以這事要推後到明年才可再議。”
可不是嗎,皇上都親自表態了,這些個世家貴胄誰又敢大張旗鼓的辦喜事呢?所以不管是議親還是已經定好了日子,現在自然是都要通通往後推。
聽到這話戚懷修微微一怔,隨後輕聲:“那便好那便好。”
至於真心還是假意,是為親事還是為推後,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紀瑾年見狀在心中歎了口氣,在這件事上,他是什麼忙都幫不了也無法幫,因為隻要戚懷修自己沒想通,這件事就永遠沒有轉機。
思此,他拍了拍戚懷修肩膀,岔開了話題。
兩人一年未見,除了這件事還是有很多其他話要說的,正當他們談得起勁時,有人卻突然進來了。
此時窗外的月夕湖上,有舞娘歌姬在畫舫上跳舞唱歌,引得岸邊駐足之人甚至是隔壁都在紛紛拍手叫好,好不熱鬧。
然而這一切卻好似和戚懷修他們這個包廂毫無關係。
看著突然出現的人,紀瑾年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一點都不意外,甚至在示意白斂將門關上後還驚訝問道:“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從前來府裏小住的時候三天兩頭出去吃飯也沒見跟檀姑打個招呼,怎麼偏偏今日就想起打招呼了,還特意讓他傳話?
一想起紀瑾年那麼明顯的暗示,燕裴便懶得理他,涼涼瞥了一眼後撩袍在對麵坐了下來。
戚懷修早在見到紀瑾年的時候就知道燕裴不會來,本也沒指望他真的會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可眼下看到人不僅來了,還坐了下來,一時之間倍感意外,遲遲沒緩過神來,等反應過來忙起身提壺走了過去。
然,手剛伸過去,就見燕裴抬手擋在杯口,語氣冷淡:“我不喝酒。”
戚懷修微微彎唇,溫聲:“這不是酒。”
不是酒,又能是什麼?
看著杯裏顏色發深的液體,燕裴心中隱隱有了猜想,輕抿一口後,發現入口一股淡淡茶香而非酒香頓時目光微動,眼神複雜。
不過頃刻間他便放下茶杯,眼神清明又冷漠。
“說吧。”
雖隻有冷冷兩個字,但戚懷修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於是無奈地看了眼紀瑾年,隨後徐徐道來。
“那日靈水寺之事我讓長淵去打聽了,楊顯之所以這次能親自主持祈願節是戚家一手促成的,說來也是巧,前段時間下雨城中靜安寺有些大殿滲水需要修繕,所以這才臨時決定在靈水寺舉行祈願節的。
至於走水一事,前日長淵去靈水寺重新盤問僧人的時候,正好有個下山的小沙彌回來了,據他說那日他正好在廂房那邊打掃,因為靠近後院住的都是一些富貴人家,所以要比前頭安靜些,他在打掃時路過一間廂房,因為窗戶並未關嚴,所以他聽見裏麵隱隱傳出徐國公府,幫忙,送走等這些詞,還透過窗隙看到當時屋內有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