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弟,能不能給哥哥在你家邊上找塊地啊?如今你這一畝左右的地皮能賣到一千兩銀子,四麵八方的有錢人仍像餓狗見了肉似的撲過來,弄得地皮一天一個價猛漲,有錢也沒地方買去,老哥是真真佩服你的眼光和手段了。”
蕭溢茗笑道:“當初讓你投些錢進來,是誰猶猶豫豫,前怕狼後怕虎的?”
鍾穎痛苦地連連擺手:“別說了,我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啊!當初誰能想到你小子這麼能折騰?唉,恐怕就像你哼哼的那首曲子一樣,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不過,今後再有這種機會,你可千萬不能忘了哥哥,否則我和你割袍斷義。”
蕭溢茗忍不住笑了,想了想靠近鍾穎,指指文殊院低聲說道:
“大哥,你說這出家人不好好念經,超度眾生,卻悄悄買來美國最新的輥筒式印刷機,開這麼大的印刷局,跟著亂黨蠱惑人心幹什麼?你再看,這西麵和咱們看不到的東邊,本來是閑置的荒地,如今都被這個寺廟霸占了,多好的地盤,加起來恐怕不下兩百畝啊!竹木青翠,古樹參天,還有零星分布的十幾個清澈池塘,你說,出家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子,霸占這麼多地方幹什麼?這回寺廟公然窩藏亂黨為虎作倀,印刷傳單挑動民意製造暴亂,可是形同謀反的死罪啊!”
鍾穎猛然挺起身子,抓住蕭溢茗的肩膀用力搖晃:“老弟,哥哥沒二話了,由哥哥出麵,咱們哥倆二一添作五,這回決不讓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溜走了!”
蕭溢茗嘿嘿一笑:“你不是打算回去補覺嗎?”
“能睡得著麼?老哥這就和你一起去參見製台大人,天快亮了,咱們到鼓樓南邊先來幾碗肥腸鹵麵,填飽肚子之後好好跟製台大人說一說。”鍾穎拉著蕭溢茗就走,很快上馬向南而去。
天色大亮,成都城內外均恢複了往日的喧鬧,和所有的日子一樣,醒來的都城,到處是叫賣聲、笑聲、吆喝聲和孩子的吵鬧聲,絕大多數市民不知道淩晨發生的事情,偶爾有人悄悄傳播,聽者也都半信半疑,不是那麼在意,可時至中午,隨著官辦的《四川日報》和民辦的《蜀報》這兩大報紙突然發行號外,整個成都立刻沸騰了。
“抓獲革命黨一百八十餘人,繳獲美國馬牌手槍十七支、土造火槍三十五支、土製炸彈數十枚……”
“文殊院窩藏反賊印刷傳單……”
“文殊院院監被捕,供出一年來資助反賊合計高達三萬兩……”
“反賊頭目供認不諱,密謀元宵節縱火燒毀各大衙門及鄰近街道,趁亂暴動攻占各大軍營……”
十幾條用大一號黑體字印刷的新聞標題,引發強烈的震動,市民們後怕不已,誰也不願意看到大火燃起,波及自身,誰也不願在喜慶祥和的元宵節被槍炮聲和大火所驚擾,誰都不願看到百年來在民眾心中有很高威望的文殊院牽連進去,可黑字白字說得是有板有眼,有根有據,而且兩報號外一改往日之乎者也的文風,用的是誰都能一聽就懂的大白話,指名道姓絕無避諱,通篇沒有一個修飾的形容詞,把事情的經過和審訊的初步結果渲染得非常到位,令人驚駭之餘觸目驚心。
下午三點,警察總局學生隊、新軍三十三協一個營的官兵荷槍實彈一舉包圍文殊院,在近萬市民和揪心香客的圍觀下,搜出一批抬槍、製式刀劍、火藥和印刷傳單,文殊院方丈羞得緊閉禪房,不願見人,眾多民眾目睹證物,議論紛紛,心情格外複雜。
令善良慈悲的方外居士和香客們安心的是,無論是警察還是新軍官兵,沒有任何人為難寺院裏的出家人,訊問留居寺中的虔誠居士也都非常客氣,但是官府也顯示了自己的權力,堂而皇之理直氣壯地貼出公告:即日起暫時關閉文殊院,待案件查清立即開放,本寺僧侶出入隨意,但不得未經衙門同意離開成都。
全城流言漫天,處處熱議,城中各大軍營盡數封閉展開整訓,各級警局負責人連日開會責任重大,四門城守也一改往日刁蠻跋扈之氣,變得老老實實,不敢大聲說話。
蕭溢茗卻清閑了,覲見總督,隨手移交整個案子,之後就一直留在督府後院,與即將返回康藏的老師趙爾豐悠閑地評議時局。
趙爾豐對這個關門弟子非常滿意,蕭溢茗在整個抓捕行動中表現出來的穩重、細密、周到、迅猛令趙爾豐大為讚賞,特別是及時提出“操控輿論爭取民心”的高明計策,讓趙爾豐驚喜地看到蕭溢茗身上過人的政治智慧和謀略,欣喜之下留下自己的得意門生,將自己為官數十年的寶貴經驗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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