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崔安雅正誘勸自己精神衰弱的母親吃藥。
因為李荼一開始的時候基於她未成年的身份,不願意給她開具處方藥,所以崔安雅隻能夠另辟蹊徑讓繼父代替自己購置藥物,說是給夜不能寐飽受折磨的自己吃的,但實際上則是每一顆都碾碎了喂給日漸疲勞的母親服用,看著往日總是不將自己當一回事的母親渾渾噩噩躺在床上的樣子,崔安雅端著空掉的水杯,耳邊則回響著外麵人撞門的動靜,緩緩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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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件事情會不會影響到你自己?”
“我是規範開藥,隻是誰都沒有想到吃下藥的人到底是誰,畢竟這種精神類的藥物對於普通人來說傷害性太大了,精神病患者吃的多了都會精神恍惚記憶力下降,正常人或許情況會更糟糕。”李荼按住了自己的脖子,表情晦澀不明的說道:“我本應該更快意識到這一點的。”
李荼作為一個醫生該囑咐的囑咐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可崔太直和崔安雅之間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夠控製的。
“那個叔叔,我記得不是應該開始逐漸恢複了嗎?怎麼又會變成這個樣子。”
金碩真見李荼沒有事情之後,坐了一會就準備帶著三個弟弟先回去寫作業去了。
忙內田征國拉著小哥哥金溙亨壯膽,走到李荼的身邊特別小聲的問了幾個問題,那個時候大哥金碩真正拉著樸至旻一起跟閔玧琪商量事情,結果一轉頭兩個這麼老大的弟弟不見了啊。
再定睛一看發現是跑到李荼這個姐姐的旁邊了,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小耳朵通紅。
“正是因為他逐漸走出了前妻帶給自己的陰影變回了一個正常人,所以才在意識到自己對崔安雅做了那些事情後,陷入了新的痛苦循環。”目送著兩個害羞的小夥子被他們的大哥給帶走,李荼整理前廳的狼藉,嗓音時而沙啞時而清亮。“崔安雅抓住了這個漏洞,並以此威脅他達成自己的目的,崔太直想要彌補也想要補償,所以他才會執念於‘吃藥’和‘痊愈’。”
“那也就是說,是崔安雅自己告訴他,隻要他能找你拿到藥,吃了她就能夠好?”
“八成是的。”
李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難搞的患者。”
從業這麼多年,李荼自認自己接待的患者沒有成千上萬也有百八十個,而這些人裏麵有的人甚至是無病呻吟有著各自的目的以及打算,而有的人則是真真正正的想要從自己地造出來的囚籠中掙脫出來,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患者,通過了解他們知道了他們背後的故事,並一直都引以為戒,結果到最後還是她太高估自己太低估人性的底線,自以為能夠掌控住全局吧。
結果到頭來,她一個都沒能夠真正的救下來。
反倒是最後喊來警察,讓她得到了崔太直如釋重負的感謝。
“太複雜了。”閔玧琪擦拭著桌麵,無聲無息的抓住了手裏的抹布。“怒那,這就是你一直處理的事情以及麵對的患者嗎?那遇到像這樣的患者,你又有怎樣的感覺以及感想呢?”
如果是金碩真在這裏,或許他就不會如同閔玧琪這樣直白的詢問李荼的感受。
但金碩真是金碩真,閔玧琪也隻是閔玧琪,人生在世本就應該與眾不同。
所以現在會被自己臨時招工的實習生質問,也完完全全都是她自己自討苦吃。
“我有的時候也會想著,我是不是幫不了任何人。”
因為整理的工作被後麵過來的閔玧琪接受了,所以李荼也就放縱自己變成一條鹹魚,沒有任何夢想的躺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燈光出神。“其實很多人都不喜歡我,因為他們覺得我恃才傲物剛愎自用,繼續這麼任性自我下去早晚會自食惡果,所以最後真的印證了他們說我的那些話,我朋友死了,從四五層樓高的教學樓上跳下來,在看到她血肉模糊腦漿迸裂的樣子。”
“我意識到,原來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的人。”
正在勞動的閔玧琪動作一頓,下意識的抬起身看向了那頭閉著眼睛,表情無悲也無喜的女人,忽然的意識到,或許她並不像是自己認識以及看到的那樣肆意妄為無堅不摧,隻是她曾經被世界用最尖銳的痛苦傷害過,支離破碎過,最後慢慢的,緩緩的用時間將自己重組起來。
最後才成為現在大家所看到的她。
夏天還沒有過去。
但是閔玧琪卻覺得,或許他遇見了一個心軟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