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羅生門】。
在他第一次對著銀問出這個問題時,他仍然記得銀那時的眼神,她用了一種很少見的奇異目光望著他。那眼神像是聽到他在問為什麼蘋果向下落而不是向上飛這樣古怪的無意義問題。
“羅生門就是哥哥的能力呀。”
能讓衣服變形的能力,在他們這個小團體裏隻有他擁有這樣奇異的能力。可芥川並不是想要問這個,他當然知道【羅生門】是他的特殊能力。
問題在於為何是【羅生門】,或者說他口中的【羅生門】究竟來源於何處。
芥川還想要說什麼,可是妹妹下一秒就仿佛什麼都忘記了似的,殷勤地拖著地上廢舊的木板努力地墊著腳壓在漏雨的瓦頂。
這是貧民窟,而他們所居住的地方與其說是一所房子不如說是用一些木板和廢棄的報紙東拚西湊的窩棚,芥川感覺到冰冷的雨滴從天空上落下來,他下意識地發動了能力。
身上灰撲撲的布料迅速揚起,形成一個像是遮擋物的雨傘擋在他的頭頂。
實在是奇怪,他有記憶起就生活在這樣的貧民窟,而被稱作不具有感情的孩子,他為何會忽然想到這樣一個古怪的問題。
銀已經開始擔憂起明日的食物,她緊張得看著其餘挨著彼此擠在一起的同伴,芥川順著妹妹的目光看過去,卻並沒有多少感情波動。
他在此刻,就像是被人用一瓢滾燙的熱水澆頭而下。
他想不起過往的記憶,如何來到貧民窟的,如何發現自己的能力的,如何擁有同伴的……如同被強行剝去了樹皮的樹幹,留下的隻是一片空茫的蒼白。
芥川感到一種很奇怪的驚訝——他竟然現在才想到這件事,以及他居然有了驚訝這種情感。
雨水順著布料往下滴落,芥川本打算替妹妹和同伴守夜,防止夜晚有敵人來搶奪他們所在的‘遮雨住所’。
可他眼皮卻不由自主地垂落。
他睡著了。
他站在中心,腳下像是踩著透明的地麵。芥川仰頭看著把他環繞其中的巨大書架,排列整齊的書本閃爍著微弱的光。他知道書,那是在貧民窟極為珍貴的,比食物還珍貴的東西。
因為食物是可以被奪走的,但是書代表的知識不是。
糖的價值比一般的食物珍貴,鉛筆和筆記本的價值比肉和糖的價值貴,越是離基礎的生存遙遠的事物越珍貴,似乎擁有了那些,就比僅僅簡單生存的人要更高一等。
芥川又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能夠識字,但他從沒有想過他是怎麼學會這些字的。
他望著目之所及的一排書架,目光停在書脊側的三個漢字。
【羅生門】
芥川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隻要伸出手去,碰到這些書,他就能夠解開那些莫名其妙卻又似乎理所當然的疑惑。
他試探著伸出手,抽出了名為【羅生門】的書。
從那一刻起,那持續了十幾年空白而乏味的世界,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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