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悅腦子已經有些不清醒了,沒有聽到忙音,卻因為電話那頭的安靜以為自己在自言自語,便不管不顧的說了起來。
哭哭啼啼說了好長一通,也不知說了多久,唐悅又覺得最後的訣別怎麼可以隻剩下悲傷的回憶呢?她該跟他好好道別才對。
哪怕今天她就這麼死了,哪怕她終將在肖堯的記憶裏被抹去也無所謂。她想讓他知道,遇到他,哪怕再多都苦,於她而言,其實也是甜。
“肖堯,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我這樣一個又可憐又可悲,還與人群格格不入、渾身帶傷的刺蝟。也不知道為什麼能得到這樣的幸運,竟能遇到你、還讓你有一天愛上了我。”
“肖堯,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帶我吃的美食、帶我看的美景、帶我體驗的人生。我生命中絕大部分的美好,都是你給予我的。”
“謝謝你,讓我再次有了愛人的勇氣和能力。我永遠不會忘了,你捏了飯團偷偷放在我抽屜裏、我背著你偷偷吃下的那一口。那是我這一生吃過的,最美最甜,也最溫暖的食物。”
“謝謝你,用一個飯團,拯救了我荒蕪的世界”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唐悅說的這些話無疑有些瘋言瘋語,看到她這樣,十有八九會將她當成瘋子。
就像此刻,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像避著瘋子一樣避著她。
而接二連三被她的話驚得發不出聲音、坐在出租車上靜音聽著的肖堯,終於取消了靜音。
“我雖然不清楚你說的那些人是誰、那些事是什麼,但是,”
肖堯頓了一下,唐悅聽到一陣刹車的聲音。
“如果我真的愛過你,那你一定是我唯一愛著的人。”
唐悅耳朵裏聽著肖堯的聲音,抬頭看到從停在路邊的出租車上下來一個人。
她看到了舉著電話走向她的肖堯。
陽光下,年輕的、意氣風發又優雅得體,像光一樣燦爛的肖堯。
真好,還能看到你,我的光。
唐悅在徹底墜入黑暗前,衝著向自己大步跑來的肖堯帶淚一笑,然後在他的麵前倒了下去。
黑暗再次將唐悅拽向了無盡的深淵。
她仿佛從所有的畫麵和記憶中跳了出來,赤腳走在一片虛無的黑暗裏。
她的腦海如同這片虛無一樣空茫,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誰、自己在哪、又要去往哪裏。
她隻能看到自己在走,就好似隻有她的身上有光,隻要她肯往前走,她的雙腳就一定可以照出一條路來。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懸空的,因為腳下漆黑一片。
也許,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高低上下、前後左右、距離空間,它甚至可能連時間都沒有。
它就像是某個宇宙的黑洞。
而她隻盲目的在這黑洞裏走著,或者隻是徒勞的在維持著一個‘走’的姿勢。
在這片虛無裏,她孤獨一人卻並不畏懼,她甚至漸漸感到了內心從未有過的平和。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即將走向何方,可她冥冥之中又好似有所指引。
她開始貪戀這樣的感覺,她再次感受到即將消失的喜悅。
她忘了她是誰,誰是她。
她隻覺,自己或許正走向輪回的源頭或者終點,那是虛無的所在。一切安穩、無意識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