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隨願在陽春渡安然度過了一月時光。這一月裏,在我的細心照顧下,他的傷終於大好了。
因著魅術的緣故,我與他情意綿綿,蜜裏調油,就像一對最平凡不過的伴侶。漸漸地,我越來越少用我的魅術,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其實,很早之前,他就已經不被魅術所控了。
魅術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伴侶之間對彼此身體的依戀程度,這也是魅族豔名遠揚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這一月裏,無論我如何誘惑他,他總是溫柔地對我笑笑,然後擁我入懷,卻並不做其他事。這絕對不是一個中了魅術之人的狀態。原來,他是真心想要留下來陪我的。
自那次發現之後,我就再沒對他用過魅術。他也好似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並未提起之前之事。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平靜安寧地生活下去。直到有一日,他麵色凝重地告訴我,流淵閣有變,他需要回去主持大局。
我才知道,原來與我在一起的日子裏,他仍然與他弟弟有聯係。他仍然在與我相處的時光裏,處理著妖族之事。在我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情況下,他所念所想的卻是妖族的千千萬萬人。
那他一日之中,到底有幾時是將心留給我的?
我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想拒絕他,因此我提出要和他一同回去。他第一次沒了笑意,沉默地看著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緊盯著他,逼他做出選擇。許久,他似是下定了決心,終於歎了口氣,答應帶我一同前往。
我知道,他是同意將我的存在公布於妖界了。這對他來說絕對是極艱難的決定,但他為了我,做到了。
我們並未回流淵閣,而是去了忘憂嶺。舞美人和一眾銀狼一族的妖修也在那裏。他們看我的眼神帶著恨意與憎惡。我不在乎,隻要我的阿願眼裏有我,我便不在意天下人對我的看法。
我坐在一旁,興致缺缺地等著他們談話結束。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帶著怨恨的死亡之劍。
原來舞美人與其他族人覺得我蠱惑了阿願,這次是他們謊報流淵閣生變,將他誆騙了過來。為了將我引來,一舉殺死。
我看到阿願被他最信任的弟弟族人下了禁製,不得動彈。他似是有話要說,卻口不能言。我看見他望著我的眼神是惶恐悲傷的。
我怒不可遏,內心的憤怒如星火燎原般不受控製。我不在乎舞美人是否要殺我,我在乎的是他們居然傷害利用阿願來達成此事。
失去理智後的我做出了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我把他們都殺光了,包括舞美人,阿願的弟弟。
我眼前血氣盡褪,神誌再次清醒之後,才看到了阿願的臉。
他的臉上布滿淚水,臉頰上濺了幾滴不知是誰的血珠,混著淚水留下來,竟顯得有些妖異。他看著我的眼神如同舞美人一般,充滿恨意與憎惡。我無法容忍他以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想要回我的春風暖陽,我的星河璀璨。
我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與血跡,他的禁製未消,不能動不能言,他隻能閉上了眼。我心慌亂,不知他禁製解開之後我倆的結局幾何。我不想失去他,我不想失去我如此辛苦才得到的一切,我的愛,我的家。
但我知道如何才能讓他永遠不離開我,隻要我們互相擁有,將彼此融入到骨血之中,他與我成親,成為我魅族之人,便永遠都離不開我了。我用盡心力去魅惑他,引誘他,但他眸子裏的厭惡愈來愈深。
我說過,我不想看到他以那樣的眼神看我。他越恨我,越想逃離我,我就越想將他鎖在身邊,讓他再也不能離開我。我一遍遍催動靈力,向他施魅術,一遍又一遍。他絕對是我見過最有自持力的人。
終於,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我們終於修成正果了。
我將他帶回了魅族。我們在萬民的祝福下成親了。禮畢靈契成,自此以後,我們禍福與共,生死相隨。他終於,再也離不開我了。我們日日相伴,過起了我夢中的生活。
隻是從忘憂嶺那次後,我的魅術就對他失效了。
他雖因靈契的原因,不能離開我,不然會受神力反噬之苦。是的,現在的他也有了天之神力。他性子一向執拗,不撞南牆不回頭,我沒攔著他,讓他自己試了幾次,嚐了幾次苦頭之後,他便再也沒想著逃跑。
隻是,我再也沒見他笑過,也再也沒在他的眼睛裏找到一絲光。他從一個意氣風華的俊美男人變成了一個毫無生氣的木偶。哪怕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木偶,也是我的阿願。
我也絕不會像對其他愛人那般,丟棄他。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這輩子命定之人。
人生總是有許多出人意料和力不從心。天昭四十五年冬,煞族頻頻與我們三族發生衝突。我有預感,他們想要吞並三族的野心很快就要藏不住了,源之五族,氣數將盡。
可我還有許多事想同阿願一起做,好多話,好多地方,好多未完成之事,如今隻能是遺憾了。我是魅族首領,我有保護族人的責任,還有,我的愛人。我對阿願露出厭倦了的冰冷表情,說我們和離吧。做出那個表情的我,內心如萬箭穿心。
我看到了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痛楚和了然。想是世人皆道我薄情寡義,他也信了。我們幾年的相處,不如世人眼中我的罪。我解了我們的靈契,驅逐他離開魅族。他垂著眸,未發一言,連個疑問或解釋都沒問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