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見山地處人間北境,是人間最靠近仙界的地方。
此處靈氣繚繞,萬物豐饒,奇花異草甚多,山間還有許多鳥獸棲息。
照理說,這樣的地方應該是眾多仙門子弟的向往,可現實確是:它是許多仙門嗤之以鼻的“仙境”。
隻因守著此處的,是一名身負天罰的罪仙。
……
“師父!師父!”
一名道士打扮的少年疾步跑上台階,嘴裏不住地叫喚著。
少年嘴裏的師父,名叫卿山。
卿山現在有些後悔,當初真是一時糊塗才同意把這個少年留在澤琴殿。
少年是他從戰場邊上撿回來的,當時少年身上的衣衫破爛,用一雙含淚的眼睛苦兮兮地看著他,並且不用人教就喚出了一聲:“師父。”
那模樣,真教人心軟。
而現在,這一聲聲響徹澤琴殿的叫喚,也擾人清心。
卿山從榻上起身,準備迎接他的小徒弟。
他緩步走到殿前,垂眸向下看,淡聲說道:“書墨,跑慢些,我說過幾次了,澤琴殿的台階高容易摔著。”
說話時書墨和卿山還有一段距離。
卿山將一絲仙力注入聲音,以便這聲教訓能夠完完全全傳入書墨耳朵裏。
書墨跑到卿山身側,彎著身子不住喘息,大概他真有什麼著急的事,竟連這喘息的片刻都等不得,他艱難開口說道:“師父,快……快救,救救它。”
卿山緩聲問:“救誰?”
卿山往他身後瞧了一眼,長階空空蕩蕩,並沒有其他人。
“救它。”書墨似乎還沒緩和過來,動作慢了半拍,他輕輕掀起衣袖,露出被他攏在懷裏的小動物。
卿山這才注意到書墨胸前的衣襟染上了一點血色。
他垂頭去看那個縮在書墨懷裏的小動物。
是一隻兔子,幾乎通體白色,隻有尾巴那處有一點墨色點綴。它閉著眼睛,身上細絨輕輕顫抖著,似乎是在忍受什麼痛苦。
卿山朝書墨攤開手,“它怎麼了?”
書墨受意,將懷裏的兔子小心翼翼交出去,“我在山腳下撿到的它,好像是中了獵人的捕獸夾。”
如今的君見山上沒有正統仙家門派,無人看守山門,也沒設置結界,凡人很容易就能上山。
北境極寒,物種稀少,百姓生活也比較艱難。
君見山四季如春,北境百姓見此仙境,有的心生敬畏,也有的管不住心中貪念。
例如,時常會有獵戶上山布置陷阱或是捕獵夾,他們總是覺得君見山上有稀珍動物,捕來能賣個好價錢。
其實,山上的動物除了長的肥了點,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書墨指著兔子滿是血汙的後腿,說:“似乎受傷很久了,傷口都已經化膿了。”
他說完,有些緊張地抬頭,他問:“師父,還有的救嗎?”
卿山沉聲道:“我試試。”
僅是書墨待在卿山身邊的這幾年,他還從未聽到過卿山在醫術上說出“試試”兩個字,看來這兔子的性命確實是危險了。
事情還未下定論,書墨就已經用帶著悲憫的眼神看著兔子,還頗為不舍地伸手,想摸一摸兔子的毛。
卿山捧著手裏的小小一團,側身輕巧躲過書墨襲上來的手。
還是避開些這個倒黴徒弟為好……
卿山吩咐道:“你去藥房取些藥來。”
書墨下意識應了聲“好”,想也沒想轉身又跑下台階。
跑到一半他才意識到,師父沒有把藥草名說給他啊。就他那點拿不出手的醫術,哪裏知道要取什麼藥草,況且澤琴殿的清堂就是個小藥房,師父經常在裏邊搗鼓一天也不見出來。
想來想去,書墨終於悟出來:師父這是又嫌棄他了……
書墨回頭去看澤琴殿的大門,大門早已緊閉。
……
他在原地傻站了半天,又一次轉身踏著台階走回去。
書墨拖著已經跑累的身體,在澤琴殿前的門檻處坐了下來,托著腦袋靜靜等待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