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3)

陳景仰麵躺在病床上半睜開眼,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幹裂的嘴唇微張,無意識吐出一個字,“水——”但這細若蚊聲的音量可沒有人聽見。

接著一陣腹痛襲來,他想蜷縮身子,但四肢一怔無力。隻能轉頭,透過窗上的窗戶望去,滿眼都是夏日的濃綠。

亮眼的濃綠讓他想起了育孕他的大山,鳥鳴鶯啼。半山腰土黃色的泥巴圍了間閉塞昏暗的屋子,往前是個油膩膩的桌子,旁邊就是個燒火的灶台,二三十瓦的燈要死不活的高掛在房梁上,不時閃爍幾下。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高瘦的影子提著一帶家夥什兒走了進來。陳景呆呆的看著,喃喃的吐出兩個音節。

接著,那身影自黑暗中走來,一雙手關節粗大的手伸過來。視野拉近,他幾乎能看見那手上的皸裂,布滿老繭的手心,拿著幾張紅色有人像的紙票,輕飄飄的,倒是他抬了幾次手,都沒有接住。

而後,他的眼前劃過一幅幅凝固的畫像。他上學走過的那條陡峭山路,紅得耀眼的錄取證書,背著大大的蛇皮口袋走到車站的高瘦背影,又閃過高聳的大山,搖搖晃晃的大巴,幾十層高的高樓大廈,上床下桌的四人宿舍。

“砰砰砰——”是心髒聲。

心髒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心跳聲慢慢的耳邊放大,好像是一個快速敲響的喪鍾。

突然,一聲清脆的響聲從淡藍色的床簾外傳來。

一切戛然而止。

劉波扶正一不小心碰倒在桌子上的多肉,捋了兩把自己的劉海,流行的西瓜劉海被他全捋了上去,汗水把它固定在了頭上,直直的立著。他看了兩眼牆上的風扇,“嘿,劉醫,你這兒的條件也忒差了吧,連個空調都不安”

被叫做劉醫的中年男人穿著發黃的白大褂,聞言眼睛從手機的屏幕上離開,看了一眼麵前的“常客”,用一種“你小子,不當家,不知道茶米油鹽貴”的口吻說:“空調?有風扇就不錯了,這麼幾千畝的學校,不節省怎麼運營?老師的工資,電腦,什麼實驗室的滴管兒,還有你同學躺著的床,你看看,哪樣不要錢?”

劉波被這麼一說,發出一個短促的笑聲,合著他們兩三萬人來讀書是來白讀的,一學期沒有交幾千的學費?又想起前不久才聽李文華八卦的,這校醫是校長某某親戚,人家是利益共同體,一根繩上的螞蚱,再者,人家願意這麼熱著,他能說什麼。

沒接話,他撩起自己t恤下擺扇扇,這溫度,怕不是有三十六七度了。

“得嘞,我去看看陳景。”

這次校醫眼都沒抬,刷著小視頻,“成,把他叫醒讓他回去吧,在哪兒躺著不是躺,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在太陽底下曬一會兒就中暑,哪像我們以前,下鄉那會兒,頂著大太陽割稻子,哪有什麼電扇空調的。”

劉波照樣沒接話,小視頻裏惡俗的歌曲和著校醫叭叭的講話聲,讓本來心浮氣躁的他心情更惡劣,連帶著掀開床簾的都粗魯了許多。

“陳景陳景,起來走了。”劉波推了兩下躺在病床上的陳景。隨即,嫌惡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的手上全是陳景的汗水。

看著床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陳景,劉波估摸著怕是不太對勁,哪有人出汗像是淋了一場大雨一樣,水珠都能從頭發上滴下來。

他心裏漸漸有幾分不好的預感,正要去叫校醫來看看,就見陳景睜開了眼。

“嚇我一大跳,陳景,好些了嗎,好了咱兩回去吧,回去好歹有個空調。”說完,看見陳景愣愣的沒回過神的樣子,又抱怨道,“我說你就不該打這麼多工,還是身體最重要——”話沒說完,自己就哽住。就陳景那個經濟條件,要是不打工,怕是連學都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