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盛。
沾血的鞭子落下時破開了衣衫,抽在不閃不避的少年身上。
秋柚茫然地聞聲而來,便撞上這樣的場麵,感同身受地幻覺一痛。
這裏是衍天道宗外門屬地的後山,午後的山腳下立著一座茅草屋,一群外門弟子氣勢洶洶地圍在屋前。
“這人悶得很,叫都不肯叫。”抽鞭的人神情鬱鬱地低身,拽起地上那人的衣領逼問,“說,那枝紫雲草你藏在了哪裏?”
淩亂長發下的麵龐無力地一偏。
秋柚將好對上了那人的眼睛,瞧著不太像受到壓迫的一方,反而帶著不耐煩的厭倦,漆黑無光的瞳仁有些瘮人,倒映出不遠的綠裳少女。
她回過神來,忽地抬手一碰,嘴角微微彎著。
秋柚緊張地壓下嘴角。
不能笑。
她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是一本連夜看完的名為《無上魔尊》的小說裏,她穿成了那個同名的小師妹。
男主之所以成為殘酷無情的魔尊,正是因為前期這些欺淩過他的人。起初他脾性孤僻乖張,外門弟子大都和他合不來,看他修煉有成更是不順眼,時常尋些理由上門挑事,這回便是因為有人覬覦男主意外得來的靈草。
沒想到方入宗門的小師妹,竟也對他的境遇嘲笑叫好。
男主漠然地把她一並列入了記仇名單。
想到以後魔宮裏那條長長的記仇名單上,一個個名字通過慘無人道的報複方式劃掉,秋柚就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她瞥見那人血淋淋的傷口。
紅得刺眼。
“看誰呢。”抽鞭的人隨之望了過來,發現了那名麵無表情的少女,神色變得狐疑而謹慎,慢慢地放手起身作禮,“敢問閣下是?”
他在外門從未見過此人,但能身著常服四處行走,想必此人身份一定不低。
不是內門弟子抑或哪位峰主的親傳,就是其餘修真門派前來的貴客。
總歸皆非他這種外門弟子能招惹的。
秋柚穿來時還是個嬰孩,出生貧微爹娘養不活,泣涕漣漣地把她賣入繡樓。她自小便在繡樓學著做活,直到昨日一位尊者入世收下了她,初來乍到宗門服飾還沒發,今早先放她出來散一散心,她就漫無目的地逛到外門的此處。
回答說自己是那位尊者新收的徒弟就好。
說不定還能借此讓他們收斂一點。
秋柚張了張口,又死死地閉上。
不行。
好多人。
領頭的抽鞭人這麼一動作,那些人全都在看著她了。
秋柚心慌地想抓住什麼,胡亂按住了腰間的劍柄,她在現實裏就是個重度社恐,除了和熟悉的朋友說說話,隻有聯網打字才能正常地聊天,麵對麵的時候姑且能硬擠出兩句,勉強維持生活必要的交流,人群焦點的場合她就要縮成一團鵪鶉了。
其餘人的視角裏,卻見少女欲言又止,終是不悅地按劍。
“閣下息怒。”
抽鞭人很有眼色地鞠躬,仍是用著保守的敬稱,“我們無意汙您眼睛,隻是這小子實在可惡,偷竊了我珍貴的靈草,我才帶人上門講道理討回,我的夥伴們都能為我作證。”
周圍夥同的狗腿紛紛應聲。
秋柚聽他顛倒黑白,聽得有點兒生氣。
她能連夜把一本長篇小說看完,自然是對男主存著不少喜愛,養崽一樣盯著男主從孤苦受虐到翻雲覆雨,心疼又欣慰地小聲在被窩裏歡呼。
如今對紙片人的喜愛多少會移情給正主。
就算在男主本尊麵前,她會提防和忌憚,但理智地保命是一回事,男主受欺負她不開心又是一回事。
秋柚思索般埋頭,努力忽略有很多人在,橫下心把佩劍拔出半截。
手發了抖。
但這群人好像很怕她這麼做。
“閣下莫衝動!”
抽鞭人果然變了臉色,扯了個人擋在麵前,絆著腳後退兩步,“我所言有虛,但情非得已,閣下以為我該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