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裏,女孩在哭。淚滴被描地晶瑩剔透。悲喜的。
畫外,女孩皺著眉,左右偏頭賞著自己的作品。黑白的。
“哢——”,是鎖芯振動的聲音。他回來了。他還是回來了。
“我回來了小影。”
渾厚的男聲並未擾到女孩。陽台上,花架前。她的目光仍隻停留在自己的畫紙上,停留在畫中女孩的淚滴上。女孩輕輕揮筆,在淚滴裏加了些零碎。
大概是早習慣了之前被父強硬地使喚,陽瀚維覺得女孩對他偶爾的冷漠,也是無比溫柔的。他帶著剛買的白玫瑰棒棒糖,緩緩踱步陽台:“剛才給你買了糖。”
現在的陽瀚維,在I區一家心理調解中心裏,做著信息係統管理員的工作。中心的人都說小夥又帥又有能力,還親和好相處,不過就是有一點……他很少參加工作之餘同事間的那些八卦滿滿的聚會活動。
隻要不是工作時間,他基本就是失聯狀態。大夥兒時常調侃,不知是他是老媽管的嚴還是女朋友管的嚴。不過這些場合,陽瀚維總一笑帶過。
不過,也有八卦的同事看到他在下班路上,總會刻意繞路,去光顧一家不起眼的雜貨小賣鋪。那是一位年邁老者帶著她可愛的小孫女兒開的。
而他離開這家店時,手裏好像總多了幾根白玫瑰棒棒糖……他這習慣……難免成為八卦的同事們聚會裏調侃的話題之一。
當然,他這習慣,有一個女孩很清楚。
畫架前的女孩緩緩抬頭,黑色眸子裏的他,依然明媚。她還是收下了糖果,對他擠出微笑:“謝謝。”
他抬頭。流著淚的女孩,他最近常看見她在畫。
夕陽透射火燒雲,散下橙紅的溫暖餘暉。他知,她若那雲中的一小朵。她的命運本是給大地撐傘,陰出一片涼爽宜人。
可每每他的陽光落下,照亮她、溫暖她。她被映成美麗溫暖的顏色。她享受,她放任他的餘暉穿透她,也希望身下的大地也感受到他金光閃閃的美。她心底的聲音卻一再喚她:“萬萬不可。”
他緩緩蹲在她身旁:“小影,你覺得孤單麼?”
“嗯?怎麼這麼說?你不是天天都陪著我呢麼?”女孩的笑容已變得可愛。
他搖搖頭:“每天都隻跟玩具抱熊一起窩在家裏,是一種孤單的表現。”
“現在,不是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宅在家裏麼?我窩在家裏,也不算與眾隔離吧。”女孩有理有據地解釋著:“還有,你不是什麼玩具抱熊。幹嘛這麼貶低自己?”
“嗯……就是想看看我在你那裏,究竟是什麼角色。”
“就是……很好的老朋友啊。”女孩說得有些不自信。
“是麼?”他忽然撐起,靠近她的臉。目光溫柔,鼻息溫暖,距離極其曖昧。
慌張瞬間在她臉上裂開褶皺:“哎呀,幹什麼啊……”但除了表情和語言之外,她乖巧地再無其他動作。
“你得用行動拒絕我,否則……”他微微偏頭,抬手托著她後腦勺的同時,又朝她的唇靠近了一指距離。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的靠近她都不想拒絕。可要接受嗎?她也做不到……“瀚維,我餓了……”
“嗬。”他把頭轉向一邊,忽笑出的鼻息撫在她的畫上。畫紙邊緣輕輕跳躍,畫裏的淚滴依然不動。淚滴裏,他看見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為什麼我在你的眼淚裏?”
“……隻是畫著玩兒的。”她趕緊鬆了畫夾,把這剛完成的畫收集一旁的袋子裏。
他輕歎一聲後,牽她一起出門:“走,今天帶你出去吃。”
“唉,唉,等會兒……”聞言,她停下了步子拖住他:“我剛才已經買了菜了……”
“明天再做。”
拗不過他,她還是讓他牽著出了門。可他忽然的強勢是……“不是,那你是要帶我哪兒吃啊?”
他微微一笑,沒回答她。
“喲?小陽?你不是不參加聚餐麼?咦?還帶了妹子來呢?”
“唉?”
“哇真的唉……”
“陽哥帶女朋友來了?”
“挺小巧可愛的……”
在座的,應該都是他的同事吧。大多是中年的大媽,當然,小年輕的男男女女也不少。嗬,心理調解中心的八卦群人員組成,倒和蘇霓影想象的差不多。
不過七嘴八舌的嘈雜包廂裏,蘇霓影忽有種體驗了當年夏佳被孟巡拉去他們的同學會的經曆的感覺。
“我聽說小陳小仇本來說要過來的,但臨時有事來不了了。那我帶朋友來補兩個位子可以嗎各位?”麵對滿桌八卦的同事們,陽瀚維淡然請求道。
“沒問題呀。小陽你肯參加我們這聚會,可是千年等一回的事兒了。我們當然歡迎。”
“對呀對呀,陽哥來這兒坐吧。”年輕漂亮的白裙女子把自己身邊的空位拉了出來,示意陽瀚維去她身邊坐。
“陽哥,你瞧瞧。你一來,人小陸一見著你,耳根都紅透了呢。”
“哎呀,你說什麼呢?”那位白裙女子小陸擺擺手晃開一旁取笑她的同事。小陸是真覺得對方簡直沒頭腦。自己一直喜歡陽光帥氣的陽哥,一點兒沒錯。可她也一直有感覺,陽哥對自己,一點兒那種興趣都沒有……特別是今天,他還帶了個人來……
“小梁,你這樣兒可不行,老亂調侃人家小陸,可容易把人小陸惱得越來越不想理你的。”
大媽救場的時候,陽瀚維已經牽著蘇霓影到小陸身旁的兩個位子上就坐。不過他沒有坐小陸身邊那個位子,倒是讓蘇霓影坐了那兒。
“在這兒先感謝大家讓我蹭飯,”他端起麵前的白酒杯,直接一飲而盡:“我先敬大家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