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不異與寧羽共坐一船,不消半個時辰便來到了瀛北最北城池。
殘垣斷瓦、城牆半塌、門樞腐蠹,昔日擔守戍邊重任的小城蒼涼破敗,近看更給人一種難言的悲愴之感。雪已早停,東方的太陽漸漸升起,昏黑的夜馬上就要被撕開。九天宮弟子們輕易地撞開了城門,一股死亡的味道霎時撲麵而來。
乍看過去,那城內地麵幹燥,竟無任何洪水過後的痕跡。瀛北國這控水的神力竟可分水隔海、以水作劍,雖然十年過去,複仇欲望已不那麼抓心撓肺,但可以預見到齊雲統一之路必定難行還是有點喪氣。
薑世憂棄舟而行,當先一人入了城門。九天宮弟子們跟在身後,皆是握緊了手中長劍。這地方太過詭異,如何防備都不過分。墨不異也抬腳欲走,寧羽輕拉他袖:“我不想陷你於危險,你盡可在門外等著。”
墨不異轉身望他,見他一臉誠懇,眼亮如星,不禁故意緩聲說道:“你陷我於危險的時候還不多嗎?”寧羽聞言瞪大了眼:“……對不起,我……”墨不異嗬嗬一笑,伸指彈了彈他的臉:“騙你的。是我自己想去的,你別想太多。”邊說,邊已入了城內。
薑東習在殷會期耳朵悄聲道:“大師兄,你看羽師弟和那人好得和什麼似的?怪惡心的。”殷會期回頭看去,卻隻見到墨不異閑庭信步地走來,寧羽在後臉色不定,不知在想什麼。
“那人我一看就不爽,渾身上下散發著裝腔作勢的味道。”殷會期鄙夷道。
薑東習道:“不過他的靈術應該真的很強很強,倒也不是裝的。”
殷會期瞪了他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事實上,在四國之中,瀛北居於最北,天寒地凍、物產貧乏、人口稀疏,這也是當初定下統一大計,率先伐北戰略方針考慮的主因之一。城內悄無聲息,一片淩亂,狹小的街道上橫七豎八的破舊的籮筐、壞掉的燈籠、空空的糧車,就好像經曆了一次土匪掃蕩。當初瀛北建立邊城主要為了戍邊,這裏畢竟苦寒之地,留守的多是駐紮的衛士。九天宮弟子提氣掠行,很快便走了個遍。
寧羽提起一隻破籮筐,上麵沾著半片凍僵的菜葉。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弟子顫抖的聲音:“大家快過來看看!”
那個弟子的聲音從支道傳出,寧墨兩人七拐八彎,循聲而往,忽地眼前竟豁然開闊起來。隻見一個占地寬廣的角鬥場呈現在眾人麵前。角鬥場圍牆高近三丈,頂部以獸皮相接,形成一個拱頂,上下以幾十根粗長的花崗黑石作柱,圍成一個正圓形,場內沿邊打了上下共三排的石凳,就這個邊城的體量而言,角鬥場已經算是很大了。不過,讓大家心驚的不是這古怪的建築物,而是在這建築物中擠做一堆的屍體。
殷會期撥開圍觀的眾人:“這是什麼東西?”
良久,薑元站出來,輕聲道:“大師兄,我在書中看過,瀛北人最喜歡的就是摔跤,會造一個大的角鬥場來專門辦類似比賽,我看這和書裏形容得很像。”
“阿元說得沒錯。”是薑世憂的聲音。他走近那些屍體,冷聲說道:“都是自盡的。”
這話一出,九天宮弟子均是倒吸口涼氣。隻見那些屍體個個幹枯皺縮,冰天雪地裏屍體不易腐壞,但已經通體發烏,仍能明顯看出生前極為消瘦。屍體三五成群互相抱成團,粗粗估算可能有小幾百人,大概死了一周有餘,每個人要害部位都被血所染,有的刀被扔在不遠處的地上,刀刃上的血早已凝成紫黑,有的刀則插在對方身體沒□□,有的則是反手握刃,一看就是自我了斷狀。腦補一個個畫麵:齊雲北伐,一路強攻,這小城極寒,就靠著外麵的供給,而這樣一來就等於斷了他們的糧炊。看這些人個個瘦到皮包骨,顯然是不自盡也要餓死了,聯想到先前瀛北兵也是形同枯槁、狀如骷髏,但起碼還精精神神地活著。
墨不異似乎看出了寧羽在想什麼,輕聲說道:“最後的食物,給了那些必然有去無回的人。”
寧羽心中一陣湧動,點點頭:“都是死士啊。”
墨不異卻不屑:“死都死了,就算生前是死士,死了也是隻得做個餓死鬼,也不知道陰間有沒有能吃的,真是淒慘。”
這情形雖然駭人,被他這麼一本正經地一說,寧羽也忍不住向上牽動了下嘴角。不過,眾人盡管心神大震,但師父的吩咐仍是一點沒落下,隻是方圓五裏的小破城內搜了個遍還是沒找到靈脈的蹤跡。薑世憂聽著眾弟子的報信,臉色微微有些不悅,沒有一個好消息,從晨曦初露到夕陽半沉,沒有人找到關於瀛北靈脈玄武璧的任何一絲蹤跡。他明明隱隱感應到附近有不同尋常的靈力,為什麼遍尋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