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賊人已經攻入主殿,皇上被逼禪位,皇後自刎,太子也已被控製。”小沙彌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那坐著的方丈看了眼暮靄沉沉的天色,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慧空,以後不可隨意稱呼,既是掌控我普雲寺命脈的帝王家,不可亂說話。出家之人,更是不要參與外界之事,切記。”
“知道了,方丈。”小沙彌毫不在意地吐吐舌頭,方丈就是方丈,此刻還能如此平靜,外麵已經傳瘋了,說那袁誌高袁將軍在南地蟄伏幾十載,就是為了這場蓄謀已久的謀反,可真是應了他名字,是個誌高的主兒。小沙彌搖了搖頭,畢竟是世俗之事,他更關心今天的晚課,怎麼打盹才能不被惠聽住持抓到。
齊宮內,官兵還在清剿齊兵餘黨,燒殺搶掠,說是強盜都不為過。齊淵藏在禦花園假山的一處狗洞裏,目眥盡裂,他昨晚和母後因為一件小事吵了起來,便偷偷溜到禦花園的這處狗洞,想讓母後擔心一下他。隻一晚時間,他不過睡了一覺,已經想好怎麼向母後道歉和解的小皇子,還未出去,便被伺候他的小太監又推進了狗洞,宮人行色匆匆,到處充滿了恐慌,他剛要狠狠訓斥這無禮的賤奴,卻被他死死地用石頭堵住了洞口。
“殿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一定不要出來。”小太監交代完年幼的皇子,便匆匆離去。齊淵隔著石縫看到士兵舉起屠刀砍向一個著翠色綢衣的宮女,那宮女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便瞪大雙眼向前倒去。齊淵認出來這個宮女是伺候在母後身邊的一個一等宮女,昨晚與母後爭吵時,她還勸過自己,說母後都是為他好。對了,母後,母後怎麼樣了,他還沒和她和好,還有父皇和兄長,不知道有沒有藏起來,這些人究竟是誰?
他急切地想出去看看情況,可無奈人小,力氣也小,根本不能撼動那石頭分毫。他急得滿頭大汗,卻發現士兵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喊叫聲傳入耳中,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他一點一點地開始恐慌,以往他害怕的時候,都有母後陪著,現在卻毫無頭緒。他想,自己要是出去了,一定將這些士兵給全殺了,還要把他們的家人也都殺了,誅九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喊叫聲,腳步聲,各種聲音依舊不斷,齊淵心裏的不安慢慢放大,他用手搬那塊石頭,手都磨破了,卻還是挪不動,他想著等他出去了,一定好好治治那將他藏在此處的賤奴的罪,讓他在外麵跪一天,誰給他求情,就一塊治罪。
楚江覃離開護國公府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有把刀正插進楚年的身體。拔刀的時候,鮮血噴湧而出,他皺了皺眉,看向一邊撲向楚年的女人。那女人保養得很好,皮膚細膩,長發烏黑,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錦衣,不過此刻卻染了一身血汙,連發絲都被汙血黏在一起,一雙杏眼盈滿了淚水,深情地望著旁邊的楚年,地上全是楚家家仆和丫鬟的屍體。他有些嫌惡地轉開了眼,這兩位正是楚江覃的父母,楚年和鍾晴。楚江覃又看了一眼這如同人間地獄一般的院子,頭也不回地向皇宮走去,長安街上遍地都是鮮血淋漓的屍體,還有一些行人正慌忙逃竄,更多的人偷偷躲在自己家中,透過窗縫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濃重的血腥氣激得他一直蹙著眉,走到宮門口的時候,那些官兵把他包圍住,似乎是沒見過這透著貴氣的少年,他們有些拿不定主意,萬一殺了什麼重要的人,這腦袋可沒處擱。
“你是什麼人?不要命了嗎?”領頭的侍衛大喝一聲,妄圖嚇退這少年。
“我是袁誌高的大公子。”清冷的聲音傳來,讓人有一瞬間不敢反駁。侍衛長看了看周圍的同伴,他們都是剛剛投降的禁衛軍,自是不認識袁誌高的兒子,若萬一得罪這一看就不好惹的主子,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再說,這兵荒馬亂之際,普通人也不敢就這麼隨隨便便大搖大擺地進宮,況且,這少年一身貴氣不說,就這不緊不慢的氣勢也不像是什麼凡人,想到這裏,他揮下手,示意小兵給這少年開城門。直到少年走得瞧不見蹤影,那侍衛長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明明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剛才竟讓他生出不敢反抗的想法,他搖了搖頭,暗道大概是自己神經太緊張了。
楚江覃進到宮內,找了個小兵的屍體,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換到自己身上,這下,血腥氣更加濃烈地衝進他的鼻子,他幾欲將那不合身的衣服褪下,最後還是忍著不適,拿了那小兵的武器,快步走向東宮。楚年讓他來看看太子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活著就把他救出去,死了就算了,當然,後半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他對太子的死活不感興趣,但好歹是楚年交代的,不出所料的話,他那便宜爹八成已經死了,死狀還不怎麼好看。既然是遺言,就當是報生育之恩了,況且老頭子死的時候,讓他發誓忠君護主,答應了的事情也不能太過草率,想到這裏,他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