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有點心疼,酸澀湧上眼眶,可是不多的力氣讓他說不了太多的話,隻能簡單的安慰,“阿念,你不要哭啊。”
失去血色的唇瓣有點幹燥,那一雙溫柔的眼眸落在鍾檀念身上。
眷戀,不舍,種種情緒翻湧而過。
最後變成坦然。
“阿念穿上婚紗的樣子,一定,很漂亮吧?”
“華夏,那等你好起來,我就天天穿給你看好不好?”鍾檀念眼睛發紅,依舊固執的想要一個她期許的答案。
“好,”用了很大的力氣,華夏揚了揚唇角。
鍾檀念繃緊的身子微微放鬆,唇角揚起了笑意。
夏花冬雪,她是依舊是人世間最美的姑娘。
屬於華夏一個人的姑娘。
鍾檀迦一人站在角落,有點想要靠近,也是她不敢打擾這來之不易的時光。
直到華夏喊了她的名字才愣愣的上前,指尖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擺,心都是繃的。
她比姐姐更看的清現實,但這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有些時候,她會痛恨自己的冷靜和理智。
“迦迦,讓直升機飛走吧,哥哥就不,不過去了,”華夏說。
“好,”微帶哽咽的聲音,鍾檀迦看著華夏,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個字。
“迦迦,這個世界,哥哥還是愛它的,”華夏聲音輕輕的,像是力氣被一點一點的抽走,但依舊是很溫柔的音色。
不對任何人發脾氣。
華夏留給鍾檀迦最後的話,就是他的依舊熱愛。
他不怨恨他自小遭受到的所有一切。
在這個道德缺失的國度,他遇到的所有苦難和折磨,甚至是那些惡意,傷害,拋棄,利用和不公平,都沒有磨滅他的良善。
華夏想告訴她什麼呢?
鍾檀迦知道,可她又不想去想清楚。
她不是華夏,她是鍾檀迦。
她擔不起別人嘴巴裏的一句“先生”,她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
華夏的目光看向窗外,細細密密的雪花潔白而晶瑩,大片大片的垂落在地,是世界最幹淨的東西。
雪花能帶來遠方的故事,也能掩蓋故事,是春的朝露,秋的夕陽,他很喜歡。
“阿念,”華夏說,“我,我有點累了,一會等,等雪停了,你記得喊我。”
“好,”給華夏蓋了蓋被子,鍾檀念忍著眼淚拍了拍他的手,壓著漫天襲來的悲傷,“我就在你身邊,但你不要睡得太熟了,我喊你,你要記得應我。”
華夏是想答應的,可是眼皮有點沉重。
最後的目光裏,是他的阿念紅著眼眶的模樣。
她太傷心了啊。
他不能人讓她這麼傷心的。
嘴唇動了動,那是他最後留給鍾檀念的話,“阿念,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所以要記得開心啊,要好好的。
然後去看看,看看我沒能去看過的地方,去獲得我沒能獲得的幸福。
鍾家的“詛咒”,我來背就好。
第一次騙人,華夏沒想到就是去欺騙他心愛的姑娘。
意識都快要模糊的時候,還是能感受到那一雙握著他手掌的手指顫抖的厲害。
心裏歎息了一聲。
還是有點遺憾啊,不能看到阿念穿上婚紗的模樣了。
他也還是,想成為阿念的丈夫的啊。
病房裏靜悄悄的,鍾檀念用空出一隻手給華夏整理了一下頭發,眼睛眷戀的看著這張她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睫毛卷翹像個小扇子,整個人安安靜靜的,和他平時睡著的模樣一般無二。
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吻,鍾檀念聲音輕輕的,帶著滿腔愛意,“華夏,等你醒了,我們就是領證結婚吧,我暫時就不穿婚紗了。”
“迦迦,去準備一下晚飯,小米粥就好,華夏暫時不能吃別的,”鍾檀念像平時一樣吩咐她,就是聲音低低地,怕吵到華夏休息。
“好,”幹澀的音節,鍾檀迦看著病床上熟睡的人,想大聲的哭,也想把床上的人搖醒,甚至想要殺人,最後卻隻能紅著眼睛往外走。
胸腔裏的那顆心痛的厲害,整個人都有點冷,手指僵硬的開了門,再輕輕關上。
身體靠著牆壁慢慢滑下,雙臂緊緊抱著自己,身體不斷的顫抖著,甚至骨頭縫,靈魂裏,都在往裏灌著寒風。
大雪滿山,她又被人拋棄在了那個冰冷的地方。
周邊都是被野獸撕咬留下的屍體骨架,鍾檀迦躲在山間的縫隙裏,眼睛愣愣的看著那個好像曾經出現了一個人的地方。
那人拿著刀,頂著一身的風雪,劈開了一條路。
然後背起了一個小女孩,走出了茫茫雪山。
雪山的風淩厲又無情,像是卷著冰刃,一刀一刀的往人的身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