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大一會兒,安格斯才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艾凡麵前,抓住了艾凡的手腕,緊皺眉頭:“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呆在家裏?”
他終於意識到,有什麼纏繞在他和艾凡之間的東西已經悄然變質了,可是這樣不對,艾凡應該回到他的主星,應該回歸他的貴族生活,而不是和他呆在一起。“是蘭伯特送你來的?他還沒走遠,我讓他把你送回去。”
“我和你一起。”艾凡用另外一隻手反握住了安格斯。他手上佩戴的白手套卷了一點邊,微微露出了些白皙的皮膚。
“你是在拒絕我進入你的生活嗎?”在安格斯再次開口前,艾凡提前問安格斯道。翡翠般的眼睛分外無辜和可憐,安格斯的心輕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讓步。
艾凡不容拒絕地牽著他的手,摁響了沃特家的門鈴。手腕處的木珠輕輕搖晃,聞到那股冷鬆氣息,安格斯的理智這才重新掌控了大腦:“聽我說,小鬼,這不是你該牽扯的東西……”
但麵前的黑色大門已經徐徐打開,歡迎的仆從魚貫而出,將安格斯和艾凡迎進去。
即使安格斯和艾凡進入大門,沃特家的全貌也才堪堪露出冰山一角。這還僅僅是垃圾星的第一貴族。高高的磚牆把所有汙垢、所有絕望都隔離在外,圈起一個迷醉的烏托邦。而安格斯身著格格不入的工作服,就像是誤入了伊甸園的牆外蟲。
“請出示你們的邀請函。”
艾凡抽出安格斯口袋的邀請函,在為首的仆從眼前晃了晃。他天然屬於這裏,仆從並沒有多檢查他,目光落在了安格斯身上,眼神中潛藏著深深的懷疑。
安格斯根本沒想好好參加這場宴會。在雌蟲工廠裏,安格斯和工雌們氣質截然不同;在這裏,安格斯又與其他蟲格格不入。艾凡低笑了一聲,簡短地說道:“他和我一起。”
見艾凡出麵,仆從也沒有繼續糾纏安格斯。兩隻蟲順利地進入了宴會廳。
令安格斯意外的是,自從進入沃特家,艾凡就在試圖尋求主動權。他如魚得水地融入了這場盛大的宴會,自然地同賓客攀談,好像他就是沃特家的蟲一般。
精致的雄蟲少年,如琉璃般易碎,又如白天鵝般優雅。他一下子就成了全場宴會的焦點。雖然沒有明說,卻處處以沃特家的蟲自居,甚至有賓客竊竊私語,沃特家什麼多了一隻這樣的雄蟲。
安格斯雖然不解艾凡的做法,卻依舊安靜地注視著他。賓客中,有蟲去尋了沃特家主。怕安格斯誤會,艾凡倏爾回頭,輕輕地向安格斯眨了眨眼。
這個時候,安西爾從二樓穩步而下,正巧看到了蟲群中最矚目的艾凡。
艾凡回頭的時候,安格斯和安西爾都不約而同地怔住了,都陷入了過去的一些回憶裏。
安西爾想起來的是,當年二皇子班師回朝,在儀仗隊之中,忽然抬頭,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他所在的高台。身著白色軍服的雄蟲挺拔而立,眉眼中裹挾著從戰場之上剛退下的肅殺,那雙眼睛卻冷淡如水。
那時,安西爾勢在必得地笑了笑,對周圍的雌蟲同伴說:“嫁蟲,就要嫁二皇子。”
而安格斯想到的卻是,他曾見過的一隻小小的、孤獨的雄蟲。
十年前,他曾冒險回過一次主星。在避開抓捕的時候,大雨磅礴,他在街角發現了一隻麵無表情的、已經被雨淋透的小小雄蟲少年。
那個少年蜷縮在街角,聽見安格斯靠近的時候,輕輕抬起來了頭。安格斯微微彎腰,把傘蓋在了少年的頭頂。潮濕的綠眼睛沁著雨天的水氣,孤獨又疏離,安格斯把他扶起來,和來追捕他的蟲擦肩而過。
他把少年送到旅館,把身上能給出的錢都塞給了少年。而一直不出聲的少年突然看著安格斯,開了口。
“真的好像……”安西爾內心一動,想踏步前去找艾凡,而他的目標卻主動湊近了外圍的安格斯,當著他的麵,握住了安格斯的手。
這時,沃特家主來了。
同眼熟的賓客寒暄了幾句,他的目光落在艾凡身上。他自己也是高級雄蟲,一眼就能看出來,艾凡至少也是a級雄蟲,甚至還會更高。
剛才下屬忽然來報,說一隻高級雄蟲在宴會上以沃特家蟲的身份自居。沃特家主認出了安格斯,看了眼艾凡和安格斯相握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問艾凡道:“你……”
“家主,我和安格斯一起。”艾凡握住安格斯的手指緊了緊,揚了笑,對沃特家主說道。
他的語氣非常自然,仿佛他是沃特家的蟲一般。但是沃特家主身為身經百戰的老狐狸,自然懂了艾凡的話。艾凡是在向他要一個沃特家的身份。權衡了利弊之後,沃特家主也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蒙特斯,你還是這般不聽話,在宴會上玩這種遊戲。這是你新養的雌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