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啟七年,這個崛起於江湖的王朝已經進入了風雨飄搖的時代。遼東努爾哈赤窺伺中原大地其勢滔天,西北農民起義此起彼伏民心凋敝,朝內又有閹黨巨患禍亂天下,天下間唯有江南一角尚有半日清淨可圖。
然而自今日起這江南武林再無清淨可言!
“方家主,本使給你半個時辰,信中所提之事你可細細的考慮清楚了!”
南直隸常州府方家中堂,一名身材矮胖麵白無須身著錦衣之人正閉著雙眼端坐於左側太師椅之上。而一口帶鞘長刀竟大喇喇的橫放於二人間的方桌之上,刀身之上卻是一封書信。
而中堂右側那作儒生打扮麵若冠玉的中年男子便是方家現任家主——方知默。
雖說是一家之主此刻又在自家地盤可麵對眼前之人這般無禮言行卻不敢有絲毫發作,隻是麵色極為不悅罷了。
原來這胖子並非常人而是錦衣衛兩大指揮僉事之一——趙萬山!
雖不過一個正四品官職,可錦衣衛本就特殊,專司監察,以小製大。而這趙萬山又為人陰險毒辣,睚眥必報,手段又極是高明,乃是錦衣衛七大高手中凶名最盛之人!而他此來又是身負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之命,自是更加的有恃無恐。
隻見方知默單手拿起信件,緩緩打開,一看之下,那雙堅毅的眸子也不由得巨震一下,拿信的手更是顫了兩顫。好在他心性過硬,瞬間便鎮定了下來。但這一切卻都被左側那不知何時眯起雙眼的錦衣胖子盡收眼底。
“趙大人,我方、梅、馬、薑、白五家同為太祖皇帝親選,二百餘年恪守朝廷法度一心為國,又怎會心生反意!這信中所提薑家造反一事定是有小人搬弄是非,讓我等互相攻訐以亂武林,好坐收漁利,還請大人與指揮使詳察。”
方知默閱罷,憤然將紙拍於桌麵,震得桌上長刀都彈了起來,等刀再次落到桌麵竟是發出了金石撞擊之聲,宛如刀劍相交一般。
“方家主,確有其事也罷,小人挑唆也好,皇上既已下旨,我等照辦就是!”
那胖子仍舊眯著雙眼,滿麵笑意,仿佛在他口中要殺的不是數百條人命,而是一堆泥人一般。但若細看那雙眼睛,就會發現雙眼之後藏著的卻是無盡的殺意與瘋狂,令人不寒而栗。
“趙大人,這……”
方知默仍欲解釋,那胖子卻顯然不願再聽,直接出言打斷。
“方家主,禍從口出,慎言!”那胖子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還是盡快請薑家長女薑幼清出來吧。本使知令郎與她有婚約在身,但反賊就是反賊,方家主可莫要自引禍端!”
而此刻遠在常州府八十裏外句曲山的方長客對於方府之事卻是絲毫不知,他正在為薑幼清半月之後的十七歲生辰準備禮物。
不管方家形勢如何,句曲山則一如往常迎來了它的又一個清晨。隻見那山中煙雲繚繞,百鳥啼鳴,猿動鹿奔,魚躍水濺好不熱鬧。
而就在山林蘇醒之際林下層層的落葉之間竟探出一顆娃娃腦袋,雖稚氣未脫又滿臉疲倦卻難掩眉宇間透出的英氣。
隻見她用著極小的聲音說道:“哥,這白狐怎麼還沒來啊?我都說了要抓她送給薑姐姐,可是……我……我困了。”說著還一連打了幾個哈欠。
這一句話雖滿含委屈與困意,卻如那早起吊嗓提音的百靈一般可愛,在這眾多鳥獸嘶鳴中竟也顯得頗為合宜。
“樂兒,困了就先睡會兒吧。”
說話間隻見一顆巨樹之下倏地竄出一道黑影穩穩的落到那女娃娃身邊,卻是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雖稱得星眉劍目,可膚色著實是黑了些,加之一身黑衣,此時此刻竟不能完全看清模樣如何。
但見他隨手一揮,地麵落葉便紛紛揚到空中,露出藏於其下的女娃娃。
隻見那她蜷縮著身體宛若獅子繡球一般,一顆小腦袋高高揚起,努力瞪著已經快要睜不開的雙眼,極為倔強的說了句“不,我不睡,我要抓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