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話 再別灞橋(1 / 3)

灞柳依依,今我往矣。

灞橋,我們國家最古老的石墩橋,不知算不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石墩橋,總之曆史很久遠了。在中國,一個建築想要善終,必須和政治徹底絕緣。否則今天改朝換代,明天文化大革命,再古老的建築,都擋不住被強拆的命運。春秋之時,秦國國君嬴任好(秦穆公)稱霸西戎,將滋水改名為灞水,並於河上建橋,即是灞橋。歲月更迭,灞橋承載的更多的是文人們筆下依依惜別的無奈。仿佛歌中所唱的那樣: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灞橋“當秦地之衝口,束東衢之走轅,拖偃蹇以橫曳,若長虹之未翻”(唐朝王昌齡《灞橋賦》)。白鹿原大學城上的學生有此地利,每逢畢業,都會來此折柳贈別,為此那些被政府特別栽種在岸邊的柳樹好不容易經曆了種種磨難,從初春吐芽熬到如今的墨翠欲滴,卻終於在莘莘學子的手中葬送,成了一個又一個免費的贈品與標本。那些來的稍晚的畢業生,想在柳樹下合個影,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錢木強打起精神,走在隊伍的最前麵。表麵上他和那些畢業季的學長學姐們一樣興奮,其實隻不過是完成一個學生會主席應盡的義務罷了。

當然還有一個私心,那就是霍津所說的,胡美琪並沒有失蹤,而是在灞水之濱,永遠守候著錢木。

這話聽上去很有扯淡的嫌疑。錢木看過那個特詩拉的名單,胡美琪就是安憶如,這是不會錯的。除非有人像特詩拉假扮錢木一樣假扮胡美琪,否則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胡美琪一眼。

可心中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錢木還是忍不住來了。哪怕是別人假扮的,哪怕是特詩拉親自假扮的,那又怎麼樣呢?隻要再見胡美琪一麵就好了。

滻灞之濱,改革開放以來一直以垃圾場的姿態示人。現今隨著西安的政策傾斜,再加上歐亞經濟論壇和世園會的舉辦,原本荒蕪的濕地終於告別了臭水橫流與雜草叢生,成了西安新的名片。而成為名片的代價是房價也跟著水漲船高,有些地方甚至開始有接近西安樓市地王價位的趨勢。兩年前在此郊區購房,三證齊全隻需每平米不到2000元,就是精裝修也才3000出頭。現在別說超越西安的房產均價了,天天有炒房團在此盤踞不去。

錢木手下的一眾朝氣蓬勃的小年輕見到灞河岸邊修建的小碼頭和酒吧,興致更加高昂,心說果然碰上了好領導,剛上任幾天,屁股還沒做熱,就把他們帶出來“夏遊”。可見其執政理念“重新建立一個年輕化的校園”果然不是說說而已。看來是大家運氣好,碰上了一個實幹家。而在錢木心裏,和這些好騙的小老百姓想的並不一樣。首先他上任主席以來,這才知道施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天天糾纏於各方的利益之間,無法脫身。時不時還得在開會的時候勸勸架,當當和事佬。什麼執政理念,早忘到腦後去了。出來郊遊,本就出於私心。什麼“年輕化”,更是無從說起。演講的時候,氣氛固然容易調動起來,大家也容易信任你,這屬於一種集體的心理暗示,也可以說是集體被催眠。但若今後真的走進社會,該怎麼做還得怎麼做。中國估計是世界上潛規則最多的國家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學生會主席,能改變的了什麼呢?其實有時候看著這些學弟學妹們,真覺得他們傻的可愛。加入大學中的所有社團,永遠隻有兩條路:要麼當社長;要麼給社長增加競爭資本,而自己一無所獲,隻能冒著風吹日曬雨淋站站街,抬抬桌子,搞搞無人問津的小活動。當然一心加入社團泡妞或者搞基的人不在這兩條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