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街道上的路燈閃著隱約的微光,窗戶縫隙間透過的微風把窗簾撩撥起一角。苗翠蘭已經醒了,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眠,隻好從床上坐了起來。躡手躡腳的下到地麵上。她隻感覺嘴角有些隱約的疼痛感,借著窗外的光,照見鏡子上麵的自己,左側的臉頰微微有些發腫,她便把手掌附在那裏,輕輕揉了一下。看了一眼牆上的掛表,已經快要五點了。農家的孩子並不嬌氣,摔摔打打就是一天。
說起來,那個馬晨下手還真是不輕,她想不明白自己昨天晚上為什麼忽然爆發出那樣巨大的脾氣來,竟然和她動起手來,平時至多隻是冷言冷語一下。來這裏上學之前,娘教她要與人為善。可現在她並不這樣覺得,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她隻要一想起馬晨那個蔑視的神情,以及她所講過的話,她就會覺得有一股火氣在心裏壓抑著,不得申訴,異常難受。她是窮酸,讓人看不起。但她並不甘心因此被人欺負。上高中的時候,她是班級裏麵家境最困難的。但是她拚命學習,成績刻苦,倒也頗得幾分尊敬,加之老師的關心,並沒有感覺過自卑或者孤獨這些東西。但是大學,讓她有種孤軍奮戰的寂寞與淒涼感。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撿過牆角的洗臉盆就去水房了。圖書館是早上五點半開門的,現在去洗漱,然後繞操場跑上兩圈,吃過飯就可以去學習了。時間安排的這樣緊湊,她不覺感到非常充實,用力的甩了甩胳膊,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氣。每當想到還可以這樣奮力的學習,她就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不開心的時候,她喜歡大聲的背英文單詞,她喜歡英語,尤其是那些陌生而奇妙的發音,從英文老師的口中委婉的道出,讓她覺得異常好聽,清晨林間鳥兒的鳴叫在她耳中也不過如此。這是她能給出的最高級別的讚譽。
雖然是這樣的熱愛,但是由她念出來卻完全變了一種味道,好像一種發音拗口的蹩腳方言,讓人憋不住想笑。所以英文課堂上老師若是點名提問她的話,她是絕不會開口作答的,哪怕是自己非常嫻熟的題目,也會裝作不知。這時候其實是非常難受的,一方麵很想表達自己,另一方麵又怕受到嘲諷,所以每每最後,她都無法克服自己這種日益強烈起來的自卑感。這讓她感到分外沮喪,甚至獨自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偷偷落了一次眼淚。比被別人看不起更加讓她感到沮喪的是,她自己也漸漸喪失了那樣強烈的自信心。
她變得非常敏感且容易失眠,隻要一點兒輕微的響動,都會將好不容易進入夢境的她強硬的拉扯出來。這時候,她愛上了一檔本地頻道的深夜談話節目,裏麵的主持人非常的睿智,說話也很厲害,常常把那些因為感情糾紛而打電話谘詢的男男女女說的心悅誠服。她也喜歡暗暗地分析那些別人的戀情,聽起來似乎離她非常的遙遠。說起來,她還曾經憧憬過大學裏麵的戀情呢。不過像她現在這樣,可能是交不到男朋友的吧。長的不漂亮,個子也不夠高,穿著還是這樣的,俗爛。連她照鏡子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影像,也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所以她心裏便隻剩下唯一的希望,用心學習吧。至少要爭取到獎學金來支付自己的學費。也算對得起自己了。她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從來不會奢望什麼青蛙變王子的奇跡,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灰姑娘隻是童話裏才會出現的人物。所以,自己是她唯一的信仰。努力就成了她唯一的手段。雖然聽過條條大路通羅馬。但這時候的苗翠蘭並沒有想過自己還有什麼其他的路可以選擇。
“馬上就要六點了啊。”意識到自己吃早飯的時間似乎過於長了一些。她匆匆的把碗裏剩下的粥喝光。然後拎起書包衝出了食堂。清晨還有一些涼,她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快步向圖書館走去。圖書館看門的老大爺已經擺好椅子坐在門外了,手裏夾著一根紙卷的香煙,眯著眼睛咂摸著。看到她笑嗬嗬的打了聲招呼,“今天你可不是第一個。”
因為幾乎一整個學期都是第一個到圖書館裏學習的,連老大爺都對她非常的麵熟了。可是,還會有比自己更早到的學生麼?苗翠蘭感覺有些意外,看來要更加用心了噢。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她一直都是這樣非常苛責自己的人,隻要能用出百分百的努力,就絕不吝惜一滴汗水,暗地裏總有人說她是學習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