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康慶十一年,正月初四。
雖是鄉野村間,大紅燈籠高高掛在家家戶戶的門前,有錢沒錢都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
除了顧青家。
叫“家”已經給足了麵子,眼下的茅草屋最多算個窩棚。
“嫂嫂,我們以後真的住這裏啊?”
顧青忍不住咽下口水,這已經是第二遍問了,她還是不大敢相信。
嫂嫂倒也不嫌煩,笑著揉了揉顧青有些淩亂的毛頭發。
“是,就住這裏,我們拾掇拾掇,不會比之前差的。”
顧青不說話了,有點恨自己不爭氣,如果不是她連燒十日,燒的看病錢都沒了,嫂嫂也不至於把田宅都賣了,跟她住這種地方。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嫂嫂笑著攬住了顧青的肩頭:
“傻孩子,別多想,人比死物重要多了。更何況——”
“嫂嫂今日遇到了故人,等咱們把這裏收拾好,嫂嫂就去找故人尋個差事,到時候日子定會好起來的。”
顧青親人緣薄,從小沒見過爹娘,是兄嫂把她拉扯大的。
自去年兄長沒了後,隻剩下她孤兒寡嫂兩個人。
他們本就是前幾年搬來的外來戶,家裏沒了男人諸多不便,卻也少了很多宗親麻煩,不用擔心被沾親帶故的長輩指手畫腳。
隻是房子賣了有住的地方便罷,田都賣了,以後的日子必然沒有那麼好過。
顧青心裏清楚,同寡嫂勉強笑了笑。
有些事情不用說出來,說出來也隻能大家一起煩心,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多想想辦法解決。
“啾——”
門外傳來一聲奇特的鳥叫,摟著她肩頭的手一頓,嫂嫂扭過頭微怔地看向門外。
微風拂麵,談不上刺骨,卻有些冰涼。
鳥叫又一次響起,嫂嫂回過神來不再發愣,她笑意逐漸如釋重負:“好了,阿青先進屋裏歇歇,嫂嫂出去獵隻野鴨子給阿青補身子,等阿青歇好了,我們便擺飯。”
“好。”顧青點頭,揉了揉饑腸轆轆的腹部。
……
目送寡嫂出了門,顧青轉身走進屋內收拾起她們的“窩棚”。
屋子不大,也沒什麼家具,顧青很快收拾好了。
她好了,嫂子卻沒回來,顧青將針線盒拿了出來,替嫂嫂縫補小衣。
就這麼等了大半個時辰。
嫂嫂是練家子,身手很不錯,往日裏獵點野鴨野兔都是一炷香便回來了,這次不知為何耽擱了時辰。
人閑下來忍不住瞎想,左右不見人影,顧青將補好的小衣收了起來,有些不安的坐在炕邊收拾線團。
直到“吱呀”的聲響從門口傳出,顧青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迎了出去。
“嫂嫂你回……”她的話噎在喉嚨裏。
一個略顯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推門走了進來。逆著光,來人的臉被光線遮掩,顧青隻看到麵前的人穿著和
嫂嫂一樣的衣物,懷裏還抱著一隻灰鴨子。
“嫂嫂?”顧青不確定的問道。
來人嗓音低啞的“嗯”了一聲,把鴨子交到了顧青手裏。
毛茸茸的鴨子遇上軟若無骨的纖纖玉手,如魚得水呼扇著翅膀卷起一地鴨毛。
“哎呀!”
野鴨子趁機獲得了自由。
顧青向來被哥嫂捧在手心含在嘴裏。
坐著等吃就成,哪裏見過這種陣勢。
她驚慌失措的追著鴨子而去,顧不上再端詳嫂嫂。
因此,她沒看到的是,見她不再盯著自己,身後的人默默鬆了口氣。
……
抬手狠狠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顧青喘著粗氣坐在石墩上。
她的麵前有三顆蛋,都是躲在遠處的野鴨子倉皇之間生的。
“嫂嫂?”顧青有些為難的望著撿來鴨蛋和抓不住的鴨子,求助的看向晏逸之。
汗水讓她本就淩亂的發絲貼在臉上,衣裳也不再整潔。但這絲毫沒有影響顧青的美貌。
雖是農家女,得哥嫂悉心照顧,顧青出落的亭亭玉立。
正是最好的年紀,十七八的她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豔而不俗,嬌嫩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