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落下的一瞬間,樓內許多道視線就像冰刃一樣刺了過來,靈台茫然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樓內的舞姬不知幾時都已經退了下去,絲竹琴音也早已經歇了。
他連呼吸聲都輕了,仿佛被人頂頭澆下一潑冷水,綿綿密密的冷意沁透衣衫刺入骨髓。
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頂替風陵的事,在今天這場夜宴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捅出來了。
靈台唇色慘白如紙,但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我沒有。”
相行看著他搖搖欲墜的樣子,顯然也不信,便皺著眉扯唇笑了下問憐漆:“憐漆,你是覺得今夜的曲樂不合你意,所以便說這種胡話來拿我尋開心嗎?”
憐漆頓時不樂意了,伸手指著靈台就說:“相行哥哥,你剛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看到是他,一下子就變了呢?”
這話一下子就逆了相行的毛,相行很是危險的盯著憐漆看了一會,繼而涼涼的掀了掀唇,活像憐漆是什麼不識抬舉的東西:“好啊,你既說他是頂替的,那就把你的證據拿出來讓眾人看看,若他是真的,嗬!”
靈台慌亂的無以複加,垂著的手緊緊絞著。
他想大喊不要,不要拿證據,憐漆勢必是知道了什麼,不然他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拆穿他的。
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靈台腦子亂糟糟一片,慌亂之下想到了相折,對,還有相折,可相折坐在哪?他今夜怎麼沒有看到過相折?
可已經容不得他多想了,憐漆已經吩咐兩側的小童:“請幸長老進來。”
靈台聽到幸長老這三個字時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盡了。
幸長老?
是哪個幸長老?
可這世間還有哪個幸長老?
靈台不可置信的看向樓外。
很快,侍從牽引著一位烏衣,斷臂,眼覆白綾的青年進來。
在這個人出現的一瞬間,靈台就跌坐在了位置上,因為情緒激蕩連渾身都在發抖。
真的是……幸川嵐。
殿內頓時響起許多道聲音:“這不是幸川嵐嗎?”
“幸川嵐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是死了嗎?”
“他的手臂呢?這是被人砍了?”
“還有眼睛怎麼也……”
“這是怎麼回事?”
……
雪裏一直注視著靈台,似乎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大反應,怔了一瞬,但很快又撇過頭去,臉上一閃而過惱意。
可靈台已經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想其他事情了,他本以為他已經忘了這個名字,忘了這個人,可事實證明,有些人哪怕是化成灰你也能第一眼就認出來。
盡管這個人的模樣已與過去大不相同。
風家之所以能勉強躋身仙門之列,除了風家主,也就是風陵的父親修為足夠高外,還有一點就是因為風家有幸川嵐。
幸川嵐來曆已不可考,世人隻知他靈力低微,卻於藥道一途極有天賦。
而靈台正是幸川嵐途徑靈台山采藥時,機緣巧合采回去的。
他現在說起來都說他從小與風陵一起長大,但其實他七歲之前,一直是跟著幸川嵐住在二十四橋的。
二十四橋遠離風家家址,建在一處地勢極為險峻的峭壁上,因四周布下二十四道機關法陣才由此得名。
靈台由幸川嵐撫養長大,名字是幸川嵐起的,學步時是幸川嵐牽著走的,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幸川嵐教的。
可以說,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幸川嵐給的。
七歲時,幸川嵐要去一個極危險的地方采藥,帶著他不方便,便將他托付給了大長老照顧,那時候他才認識的風陵。
幸川嵐回來時,他已經與風陵很相熟了,那天幸川嵐喂他吃飯時問他會不會覺得孤單?畢竟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有玩伴。
靈台那時候並不懂孤單的含義,畢竟他的世界裏從來都隻有幸川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