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絕對不能讓您再參與這麼危險的事了!”

奧地利使團官邸中,麥爾西伯爵聲色俱厲。

看完小公主帶給他的皇後書信之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深深後怕——殿下還是個孩子!

他們什麼都沒做,彼得三世便已經對奧地利充滿敵意,麥爾西伯爵甚至當真考慮過要不要為安全起見捏造個原因先把小公主送回國,連加冕典禮也不要等了——畢竟萬一兩國真的完全撕破臉交戰,他可對那個瘋子沙皇的人品道德不報任何期待。

如果真的當場被俄國侍衛搜出證據,不知道他會對安塔妮亞,對奧地利做出什麼事情。

——這可是外國勢力密謀推翻俄國統治者!

“麥爾西大人,我錯了嘛。”

安塔妮亞乖乖認錯,一雙明媚的藍眼睛裏瀲灩起淚光。

她相當擅長哄騙這門藝術,多年前尚是個孩子時,就已把管教她的女傅和神父們哄得一切聽她擺布,何況是她多年的老朋友麥爾西伯爵。

“接下來,絕對不可以再去找皇後。”麥爾西伯爵狠下心腸不去看可憐巴巴的小公主,硬邦邦地說,“殿下,您就在官邸裏安靜地住一段時間吧。冬宮裏的宴會也要少去。”

真是過分!麥爾西想想就氣憤,這幫野蠻的俄國人,竟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這可是女王最乖巧漂亮的小女兒!要是她出了事,麥爾西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

“好的,大人。”安塔妮亞乖巧答應。

反正皇後已經離開聖彼得堡了,皇帝也馬上會離開。直到某件大事發生之前,冬宮都不會有什麼高規格的宴會了。

她看伯爵似乎消了些氣,小心翼翼地問道:“麥爾西大人,信裏寫了什麼?”

“這您就不要問了。”麥爾西嚴厲地瞥了她一眼。

“哦。”安塔妮亞撇了撇嘴。

早知道就偷偷看看內容了。要知道,她之前被關在巴黎的監獄裏時,已經掌握了打開信後再將其恢複成原樣的技能,保證不會讓麥爾西伯爵發現。

不過,按照她記憶裏的日期,葉卡捷琳娜現在大概已經萬事俱備,少她一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畢竟,那可是葉卡捷琳娜大帝啊。

安塔妮亞看向窗外——此時已是四月,這大約是聖彼得堡暮春的最後一個雪夜。

茫茫大雪之中,涅瓦河已然融化的河麵上粼粼地反射著冬宮輝煌的燈火。白茫茫的夜空中閃爍著星點——那是涅瓦河右岸兔子島上的彼得保羅要塞,仿佛鎮守冰原的長劍。

俄羅斯的酒很烈,聖彼得堡大雪的夜晚很美。

當皇後和皇帝先後離開聖彼得堡,這座凜冬之中的首都城市便仿佛一個蟄伏的舞台,在靜靜等待真正屬於它的主人歸來。

安塔妮亞終於能夠放下心來,開始專心地扮演一個乖巧的七歲小公主。

比如欣賞冬宮的建築與藝術藏品。

雖然這座宮殿最初隻是彼得一世草草建起的木質小宮殿,但在經曆了幾任沙皇擴建之後,這座宮殿如今已幾乎可以媲美奧地利的美泉宮和法國的凡爾賽宮。

達芬奇的《柏諾瓦的聖母》,拉斐爾的《聖家族》,還有提香和倫勃朗等等,共同構成了這裏現有的藝術珍藏——安塔妮亞知道,等到那位女皇登基,這裏還會加入源源不斷的新藏品。

而在稀少的幾次宴會中,安塔妮亞費了好大力氣,總算是打聽到了那個名叫尼古拉的神秘東歐少年的情況,然後才終於明白他為何在冬宮中似乎孤身一人,又如此低調。

那是塞爾維亞公爵奧布雷諾維奇的長子。

如今,塞爾維亞處於奧斯曼土耳帝國的統治之下,但因為宗教與民族的不同,那裏的人們似乎從未停止過從奧斯曼帝國中獨立出來的努力。

俄羅斯作為奧斯曼的頭號對手,自然樂於支持塞爾維亞獨立。

但革命就是如此——無論在哪裏,革命成功之前,外國對它的支持都隻能在暗中進行。這也正是俄國正在做的。

奧布雷諾維奇家族是塞爾維亞最為顯赫的家族。

為了爭取俄羅斯的支持和信任,公爵將自己年僅八歲的長子送到了俄羅斯,置於沙皇的直接保護——或者說監視之下。

這孩子此刻的處境倒是和她當年在巴黎時差不多。

被家族送到更有威懾力的大國,作為兩國交好的保證……而她當年在大革命爆發後被囚禁,也成為了法國人用來威脅奧地利的人質。

隻是奧地利並未救她罷了。

安塔妮亞心不在焉地用小勺將甘藍菜湯裏的橄欖都舀出來丟到一邊。她討厭橄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