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番外:喜福會(下)(1 / 3)

孩子們皇見皇的同時,三對夫妻也完成了相見歡。

燕綏很快就知道了容楚躺在他床上是在等誰——身後忽然安靜了很多,氣溫以難以察覺的速度在下降,對麵高櫃上白玉瓶中今早剛摘的鮮花變得硬挺,仿佛鍍上了一層晶瑩通透的光澤,仔細一看卻是細細地凝了一層冰,而簾子上垂下的水晶珠不再擺動,冷光流轉如鑽石。

空氣變冷,卻又彌漫開馥鬱又高貴的香氣,濃豔卻不俗。

隨即燕綏便聽見身後文臻驚喜的抽氣聲。

他轉身,便看見白衣銀發的男子,點塵不驚地邁過門檻,他看上去依舊如當年一般高冷疏漠不愛人間,臂彎裏卻違和地拐著衣著華美容貌豔麗的女子,果然是老相好宮胤和景橫波也到了。

景橫波攬著宮胤,深紅的裙裾飛揚,時時刻刻都是鎂光燈下走紅毯的姿態,款款進門來的時候,宮胤還不忘記順手替她提了提寬大的裙擺,而景女王則一臉明星範地和文臻太史闌招手:“哈羅,哈羅,達令,你們都好嗎!”

文臻正要撲上去,噗地一聲笑出來,太史闌早已走到一邊,雙手抱臂,聞言嗬嗬一聲,道:“怎麼不好?我和蛋糕美貌如昔,隻是你好像老了一點?”

“哪有。”文臻立即反駁,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大波天生麗質,哪那麼容易老,也就是多了幾根白發而已。”

她笑吟吟看景橫波,景橫波卻並沒有尖叫,嗤地一聲笑:“又合夥DISS我!哪來的白發?我今早出門前照了一個時辰鏡子,別說一根白毛,你找得出一點不完美我把王位給你!”

文臻鼓掌:“果然是當女王的人,十年不見,不僅長進,還霸氣了!”

景橫笑吟吟抬手捏她的臉,“當然,想當初你老公在我手下也沒少吃虧呢!”

她一習慣性捏臉,文臻就習慣性去摸她的胸,旁邊太史闌習慣性轉頭就走,三位夫君,宮胤一抬手,容楚一笑,燕綏衣袖已經向景橫波拂了過去。

文臻&景橫波:“男人走開!”

燕綏&宮胤:“……”

景橫波和文臻的手都頓住,麵對麵相視一陣,忽然齊齊一笑,景橫波張開雙臂,文臻撲了上去。

撲上去的時候,還把想走到一邊的太史闌一拽,竟生生拽得她一個踉蹌,也一頭紮進了三人組。

三個人擁抱在一起,頭抵著頭,久久不動。

這一抱,隔了十年時光,隔了無數風波迭蕩,陰謀傾軋,屍山血海,險死還生。

命運的路途與選擇稍有分歧,這一抱便會成永遠的奢望。

終得再會,感謝上蒼。

室內無聲,三個女子固然默默無言,三個男人也沒說話。

宮胤望著景橫波微微顫抖的肩頭,姿態筆直,眼神卻溫軟心疼。

容楚凝視著太史闌的背影,唇角一抹微笑,想著這慣來抗拒和別人太近接觸的女子,現在的姿態卻是很放鬆呢。

真好。

隻有燕綏皺著眉頭——就知道文臻有了朋友就忘了男人!

雖然皺眉,他倒也沒說什麼,幹脆轉身,眼不見為淨。

三個人頭靠頭抱在一起,半晌,文臻看見地磚之上,啪地落了一滴液體。

她就像沒看見,語氣輕快地道:“嘿,通報一下這十年戰績。我當了丞相,百官第一,得了一個強迫症老公,和兩個不省心的兒子,你們呢!”

太史闌:“一兒一女一老公,以及和你們東堂打了七八年的仗。”

景橫波:“我追來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生了一個全天下最美的女兒!獨占了這片大陸最廣袤的領土,達成了咱們四人中的最高成就!”

太史闌:“我對你以上的描述不以為然。”

景橫波:“有意見?有意見比一比啊!”

向來扮演煽風點火角色的文臻:“哎呀不要這樣啦,十年不見見麵就撕逼就鬧哪樣?要麼大波你就謙虛一點……”

景橫波:“我為什麼要謙虛!介就是事實!男人婆你就是在嫉妒,嫉妒!”

太史闌:“嗯,我嫉妒你的白頭發。”

……

容楚含笑對宮胤道:“看這重聚,真的很難想象,她們四人曾在一間陋屋裏合住多年,且分離十年還念念不忘。”

宮胤:“君不聞損友焉?”

燕綏涼涼地道:“打是親罵是愛。”

容楚雙掌一合:“看來攝政王殿下於此深有體會?真令在下羨慕。在下就比較可憐了,從來沒被太史打罵過呢,她隻會對我說,夫君你辛苦了,夫君你且歇歇……”

燕綏麵無表情地道:“還有,夫君你腰還行嗎?”

宮胤轉頭看容楚的……下三路。

容楚麵不改色:“行不行,殿下親自試試不就好了?”

……

那邊三個女人已經不鬥嘴了。

豎起耳朵聽三個男人鬥嘴。

半晌,景橫波哈哈哈笑出來,“蛋糕兒,講真,我真的好同情你啊……”

文臻嗬嗬笑著正想噴回去,景橫波忽然將她的腦袋一按,重重地道:“……也好想你……你們啊!”

文臻到嘴的話立即哽在了咽喉裏,連想要也順帶DISS燕綏兩句的太史闌也頓了頓。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太史闌直起身,將兩人一左一右攬了,一隻袖子往景橫波眼睛上一按,一隻袖子掠過文臻的頰,淡淡地道:“等會記得賠我衣裳。”

景橫波尖叫:“別弄花了我的眼影!”

文臻:“賠!送你一套製服!老帥了!”

太史闌嫌棄地收手,景橫波的眼影一點沒花,文臻臉上也幹幹淨淨看不出痕跡。

三人這才在圓桌邊坐下來,沒留老公們的位置,都是不省心的,讓他們自己咬去。

景橫波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在你這逛兩天,咱們就啟程去堯國,堯國和大燕聽說開戰了,小珂抽不開身,咱們去看看熱鬧,要是大燕敢怎麼的,咱們就把丫順便滅了……”

文臻為可憐的大燕默哀。

大荒女王說得輕描淡寫,可真要做起來,也一定不難。

“既然堯國有事,那我就不留你們多住了,遊玩幾日就趕緊出發……”文臻還沒說完,就聽見景橫波用一種十分幸災樂禍的語氣道:“最重要的是,打人這種事,仇人越多才越熱鬧,小珂在你老公手上吃的虧也不小,當然要帶著她一起吃飯睡覺打燕綏啦!”

文臻:“……”

……

嘴上說著大義滅親的文丞相,真正安排起住宿來,也十分的公(護)平(短)正(心)義(機)。

偌大的攝政王府,還是和以前一樣簡單粗暴的七進院子,套娃似的。燕綏和文臻並不住在最裏麵的七號院,因為燕綏嫌麻煩,現今的東堂也沒有刺客敢靠近攝政王府十裏之地,所以兩人住在二號院,之所以不用一號院,自然是因為那院子當年曾被某人住過。

這次文臻把女王夫妻安排在五號院,容楚夫妻安排在七號院。美其名曰五號院裝潢華麗最符合女王氣質,七號院最裏麵最幽靜符合大帥的喜好。

並沒有護衛,也不指望誰能攔住這幾位,隻期盼距離的遙遠能夠讓這幾人發一發懶病。

景橫波聽了,眼皮一抬,嗤笑一聲。太史闌依舊麵無表情,容楚微笑,春風明媚,流水生輝。

距離的遠近永遠不能阻隔一顆火熱的心,不是嗎?

當晚,攝政王殿下躺在床上等丞相大人臨幸時,丞相大人卻遲遲不歸,讓人傳話說公署臨時有要事今晚需要加班,請殿下先睡為敬。

殿下抱著被子一臉漠然地聽完,嗬嗬兩聲。

當晚殿下破天荒地沒有洗澡。

美其名曰有點傷風怕著涼。

四大護衛一臉戚戚地守在門外,當初沒去過大荒的日語還扒著門板碎碎念。

“殿下為啥不洗澡?不洗澡殿下會睡不著……”

英文一巴掌把他扇在了門板上。

“傻缺!當然不能洗澡!”

“咋了?洗澡又犯什麼忌諱了?”

“如果你洗澡洗到一半忽然有人掉到你澡桶裏看光你還要大喊你非禮,你說你洗不洗!”

“這個啊,要看掉進來的人美不美。”

“如果雖然很美卻是你老婆的閨中密友,且那位還有一位醋性和本事一樣大的夫君,你洗不洗?”

“換我當然不敢洗,可是殿下怕什麼?本事再大,還能大過殿下?”

“一個人大不大過殿下我不知道,兩個人就難說了。我就提醒你,你忘記了當年月下的光頭嗎?”

“……”

燕綏在床上翻身。

沒洗澡,睡不著。

這些年毒性漸解,睡眠比以往好了許多,隻是沒有文臻在身邊,原以為要睡不著的,誰知道翻完七百三十八個身後,他竟然有點迷迷糊糊了。

室內氤氳著淡淡的香氣,是文臻常用的令他安心的龍息香,卻又隱隱摻雜著一點別的淡而清的氣味,非常細微,可等他察覺到這一點異常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睡眠。

睡著的前一刻,他想,大意了。

老婆胳膊肘朝外拐。

他和文臻的房間,機關和禁製非常多,誰也別想輕易進來,所以誰也做不了手腳。

但是心又黑又偏的老婆可以啊!

……

然後一個時辰後,燕綏被活活凍醒。

睜開眼,差點以為自己夢遊了。

眼前晶光琉璃徹,一片冰雪世界,宛如水晶宮。

他望著頭頂冰龍一般的橫梁三秒鍾,默然起身,伸手在床下一拍,那裏還有備用的一模一樣的床和被褥。

沒拍開,機關都凍壞了。

燕綏起身,不睡了,去和冰雪人妖敘敘舊。

不知為何有點腹脹,他去簾後解手,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就走。

已經遲了,一雙纖纖素手撩起簾子,嬌聲媚語傳入耳際:“殿下,女王陛下喊你噓噓。”

燕綏就當沒聽見,身後人影一閃,什麼東西越過頭頂,不是香風,也沒有氣味,但他立即知道那是什麼,下意識一閃身,那東西嘩啦啦越過簾子,撞翻屏風,穿過橫梁,射出門口,冰光閃爍間隱約一個圓圓矮矮的一大團影子。

砰一聲門扇被撞開,門外月光地裏站著一個身影,此時燕綏已經看清了,飛出門外的果然是簾子後的恭桶,負手站在月光地裏的是太史闌。

恭桶時刻換新,是幹淨的,此刻正迎著太史闌飛出去,燕綏可不認為太史闌站在門外是為了迎接他的恭桶,隨即便看見太史闌伸出了一隻手。

月光下伸出的那隻手,修長,指甲光潔,一擺,一推,劃一個圓潤的弧,很有風範,像絕世武學大家對戰前最為優雅有力的起手。

用來對付一隻馬桶。

下一瞬馬桶在空中無聲散成無數碎片。

燕綏眼眸一眯。

沒有掌風,沒有氣流,他可以確定太史闌沒有使用任何真力,和馬桶還隔著半丈遠。

燕綏的臉色很不好看。

因為馬桶碎得太紮心。

大大小小,歪歪斜斜,每一塊形狀都不一樣,有些落成了他腳下的粉末,有些卻似乎想要蓋上他的頭。

燕綏隻能再退,他總不能和一隻馬桶搏鬥。

太史闌手又一抬。

粉末旋起,碎片歸攏,空中又出現一隻完整的圓溜溜的馬桶。

燕綏還沒舒口氣,想著大帥愛玩馬桶就送她玩,反正這隻馬桶他不要用了,看著就想起各種不規則碎片,簡直戳心。

下一瞬就看見太史闌手一擺,馬桶又碎了。

碎得比之前還抽象。

再一擺。

湊整。

再一擺。

又碎。

燕綏:“……”

無法直視。

好像心也碎了。

被迫看完了馬桶的一百零八式分屍大法,他這輩子還能好好地用馬桶嗎……

……

牆角處,四大護衛鵪鶉一般瑟瑟發抖。

“毒……太毒了!”

“果然不愧是文大人的摯友。”

“居然用馬桶來對付殿下!”

“折騰食物,我家殿下可以半個月不吃;折騰水源,我家殿下也可以數日不飲;哪怕拆了房子呢,我家殿下睡不睡也沒什麼要緊……可是還能不如廁嗎!”

“人有三急啊!”

……

馬桶最終恢複原形,月光地裏的太史大帥宛如太極國手一般,雲淡風輕遙遙一推,馬桶就歸回了原位。

然後景橫波格格笑著,手臂硬穿過她的手肘,兩人挎著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