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金瓦,飛簷相望,一縷晨光越過雲層跳進這森嚴皇宮,喚起沉睡已久的鮮活。
身穿勁服的侍衛腰間別著一把長刀,處處巡邏。
道道檢查森嚴的門,讓馬車裏麵的棠棠心生後怕,就算自己當時逃出了長寧殿,怕是也要被當成刺客死在這些侍衛的刀下。
察覺到身旁姑娘的害怕,季宴淮放下手中的折子,將人拉到了懷中,輕輕撫著她略有些緊繃的背脊,“怎麼了?”
棠棠忍住牙關間的顫抖,輕輕搖了搖頭。
隻要今日找到機會,她便不用如一隻鳥兒一般被關在這金光耀眼的籠中了。
她從被微風掀起的一角車簾望出去,那朱漆金釘,威嚴莊重的清和門漸漸模糊……
從他懷中掙紮出來,在一旁坐直了身子,她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聽著外麵的動靜。
“包子勒,熱騰騰的包子嘞。”
“娘子,看看這菜,自家種的,可水靈了。”
“姑娘,買花籃麼,今早剛采的,可香了,你聞聞。”
曦光伴隨著小販們的叫賣聲落入人間,漫出絲絲的煙火氣,棠棠恍若身處其中,看到了熱氣氤氳的包子,白胖暄軟,掛著水珠的青菜,翠綠晶瑩,還有精致的小竹籃裏鮮花,香氣彌漫。
在桐花村,農閑時,村民也會將自家的青菜送到城裏換些銀錢,回來就會給自家的孩子帶些零嘴,有時候是蜜餞,有時候是糖葫蘆,總會引得孩子們歡呼雀躍。
她閉著眼,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今日出門,為了避免麻煩,她穿著粉白色的高腰襦裙,上麵是一件玉色的春衫,綰著雙丫髻,一副小丫鬟的打扮。
可仍將她襯得膚白如玉,花容月貌。
季宴淮抬眼看她,以往在桐花村風吹日曬,皮膚總受了些損害,可來了長寧殿不過一月,如今就像天上的月亮,白得有些不近人情,觸手絲滑,宛若上好的綢緞。
他覺得有些奇怪,能生出棠棠這般貌美姑娘的父母,想來容貌也是不俗,可在桐花村時,他記得人們談起棠大夫,隻說他心地善良,卻沒人提他容貌的,棠棠的娘更是從未有人談起。
他帶走棠棠時,他們的反應好似知道她早晚有一天會被人接走一般。
他正想著,旁邊的姑娘忽地睜開了眼,似是早晨的水霧騰到了她眼中,濕漉漉霧蒙蒙的,正一瞬不瞬打量著他。
“怎麼了?”季宴淮問。
棠棠移開眼神,搖了搖頭。
不過是他的眼神太過灼熱,哪怕閉著眼睛,她也難以忽視。
季宴淮正想說什麼,就聽宋紀道,“殿下,到了。”
棠棠看他,正想下意識地掀開簾子,就被季宴淮握住了手,“人多眼雜。”
她抿了抿唇,鬆了手。
季宴淮見她乖巧的模樣,輕輕捏了捏她臉頰,“你在這裏等會兒。”
她近日用的飯多了些,臉頰上總算是長了些肉。
那簾子一晃,她什麼都還沒瞧清,又落了下來。
“進去陪會兒姑娘。”
季宴淮低低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她細白的手指捏著簾子一角,悄悄掀開一點。
這裏似乎是個什麼鋪子,前麵排著長長的隊,偶爾一個人走過,手中也拎著一個大大的油紙包。
她還想細瞧,身前的簾子輕輕一動,她連忙放了下去。
“姑娘。”蘭芽彎腰進來,臉上帶著笑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可季宴淮似被什麼絆住了腳步,遲遲沒有進來。
棠棠待得無聊,坐到剛剛季宴淮的位置,又悄悄掀了一角車簾,一旁的蘭芽隻當沒看見,她便放心地往外麵瞧了。
街上人來人往,一旁還擺了許多的小攤子,上麵是一把青布大傘,攤主神色殷切熱情,招呼著過往的行人。
突然,從那街角過來一行人,有男有女,穿著怪異清涼,他們身後跟著一輛花車,銀紅色紗幔,各色鮮花環繞,所過之處漫天花瓣,頓時花香四溢。
那頂上站著一位薄紗蒙麵的姑娘,身段妖嬈,穿著一條石榴紅的金繡紗裙,層層疊疊,上身是銀紅色抹胸,墜著金色的流蘇,雪白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串叮鈴的金鈴,隨著她一動,清脆悅耳。
圓潤豐致雙臂上的嵌寶石金臂釧,還有纖長脖頸上的金環,讓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絲隱秘的禁錮之意。
剛剛還形色匆匆的眾人,紛紛在路旁站定,定定瞧著那九天之上的飛天仙女。
那女子隻露出一雙媚意蕩漾的眼睛,似嗔似喜,臂間紅色的披帛隨著她的舞動嫋嫋生姿。
棠棠還是第一次見著如此活色生香的場麵,不免一時看得有些癡了,她從未見過如此大膽妖嬈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