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1)

三月,倒春寒。

敗絮似的黑雲壓著地平線,下了幾場雨,天光稀薄,像是彌留之人渾濁眼珠瞥向人間的最後一眼。

薑詞穿一身齊踝長的黑色絨裙,向前來吊唁之人一一鞠躬,麵無表情聽著一句又一句的“節哀順變”。

梁景行撐傘站在雨中,靜立凝視許久,終於提步上前。他輕握住薑詞蒼白的手,頓覺一驚——她手指冷如凍石,已全然不似活物。

千言萬語立時堵在喉嚨口,他嘴唇微張,卻也從善如流道:“……節哀順變。”

少女垂眸,輕鞠上一躬,臉上神情殊無變化。

梁景行進門,在薑詞父親的遺照前放下一束白菊。偌大的靈堂安靜壓抑,有人壓低了聲音湊攏交談。梁景行聽入幾句,頗覺刺耳,不由將目光投向門口。

薑詞仍站在那裏,身影單薄,像道淺淡墨痕,隨時將消失於灰白天光之中。

一周之後,聽說喪事已全部處理停當。梁景行總無端想到追悼會那日的薑詞,到底放心不下,尋了空當前去薑宅拜訪。

別墅已被查封,真皮沙發,花梨木家具,擺滿古玩的博古架……全貼著封條。薑詞不知從哪裏找來一隻紅色塑料凳子——廉價露天攤上常見的那種,又從立在牆根下的紙箱裏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梁景行,“屋裏沒熱水了,見諒。”她雙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唇上一層死皮。

梁景行接過水瓶,輕輕擱在塑料凳上,低頭看她,“你生病了?”

薑詞搖了搖頭,別過頭輕咳一聲,“梁先生,請坐。”

“沒事。”梁景行四下望了望,頗覺局促,想起此行目的,仍是開口道,“薑小姐,我與令尊曾是故交。若你有為難之處,我願盡綿薄之力。”說著,從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

薑詞接來看了一眼,低聲道了句謝,塞入大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