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遼朝。
上京臨潢府,一夜風雪簌簌。
清晨新雪未融,宮中遒勁枯枝上積落寸餘,寒風過處飄散些許。宮牆之上朱紅漆色斑駁,老舊宮門一聲吱呀,發出老態龍鍾的哀慟音,有兩輛馬車從中緩緩駛出,留下四道孤獨的軲痕。
天際不過微顯曙色,坊市之上勤懇的百姓已然如織,叫賣吆喝聲混雜一片,商鋪夥計也已打開了鋪門忙碌,一派祥和而又生機勃勃的景象。
“舒寧郡主的馬車要經過了!”
鬧哄哄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誰揚聲一句話,霎時間,原本秩序井然的坊市如同煮沸了的湯。
路邊的小攤販把東西一裹,大聲嚷嚷道“不賣了,不賣了”。
買東西的百姓將手中未買的物什一扔,轉身就朝人群中跑。
賣菜的老太更是顫顫巍巍的收拾了蔬菜,提著竹籃便向前拚命地擠。
原本就熙攘的坊市此刻擠的水泄不通,商鋪的小夥計更誇張,把鋪門一關就朝外跑,連落鎖都顧不上。
舒如綽懶懶地倚在馬車斜枕之上閉目養神,未至坊市,就聽到前麵坊市人聲鼎沸,簡直要頂破了天。
“前麵怎麼回事?”舒如綽睜開半闔的鳳眸,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開口問道。
“郡主行跡暴露了。”婢女尋畫掀開了車簾一角,向外麵瞥了一眼,淩冽的寒風隨之灌入,她趕緊將車簾拉了個嚴嚴實實,憤憤然碎碎念道:
“到底是哪個賤蹄子透露了郡主的行跡!郡主寅正時分就被傳入了宮中,此刻早已疲倦不堪,明明知道咱們郡主出行會引起怎樣的轟動,為何要透露!真是居心不良,居心叵……”
“罷了。”隨著馬車的駛近,外麵的喧囂之聲也漸漸清晰了起來,舒如綽出言打斷了婢女尋畫的話。
“我見到郡主車駕了!舒寧郡主!”
“郡主是個活菩薩!別擋著我!”
“啊啊啊,郡主,郡主!掀開車簾看看我!”
坐在馬車之內,舒如綽平靜地聽著外麵來自百姓激動的話語,感受到自己的聲望之高,並沒有感到欣喜,鳳眸微凝,些微情緒在一瞬就了無痕跡。
“籲——”
馬車外車夫一聲長籲,原本就移動緩慢的馬車戛然而止。車夫帶著無奈心酸的叫喊聲隱約淹沒在鼎沸的人聲之中:
“讓一讓!你們攔住了路!哎呦喂——”
“抱琴,拉緊了車簾,千萬別讓激動的百姓掀開,以免衝撞了郡主。”一直在留意著外麵情況的另一個大婢女攬書雙手拽緊了車簾,一邊快速向尋畫說道。
尋畫點頭,用盡吃奶的力氣去摁住車簾。
“辛苦你們了。”舒如綽輕聲道:“這一次入宮突然,行事也低調,基本沒什麼人知道,沒想到竟然還是暴露出去了。稍等片刻,暗衛會清理出道路的。”
“不辛苦,這是婢子應該做的。”攬書穩重,低低的應了一聲,又專注的去拉緊車簾了。
倒是尋畫似抱怨非抱怨地嘀咕了一句:“別人家的暗衛都是用來滅殺刺客的,咱們郡主的暗衛是用來清理百姓的……”
聞言,舒如綽微微一笑,伸出手扶著車壁坐直了些,收回手時卻碰到座椅旁滿滿當當的一箱夜明珠。
她這一次入宮,帶了一馬車的賞賜出來,都放置在後麵的那輛馬車上。後麵那輛馬車被塞的滿滿,這一箱夜明珠實在是無處可放,便放到了舒如綽坐的馬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