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夜,人間鬼節。
大小魔頭齊聚雙月宗,洶湧的魔氣黑壓壓籠罩上空,陰惻惻不見星月。
到處都是胡亂打結的縞白,山風呼嘯,將其從廊上柱上吹落,飄蕩蕩遊魂一般。
燭火壓不住魔氣,盡管到處都點了燈,仍是昏暗不見清明,但魔頭們絲毫不在意,歡天喜地的大聲笑鬧,嬉笑遍地,笙歌佐酒,喜慶得不像是身處葬禮。
但熱鬧的隻是魔眾,漆黑沉重的棺木擺在殿外,周遭無人看守,也不點燈,魔眾在盡可能忽略他的存在。
轟——
萬丈的雷霆劈裂天際,強烈的白光瞬間衝散魔氣,聲樂驟止。
月光突破重重遮擋灑下,那道突兀駭人的雷霆,正正是落在了魔尊的棺槨上。
隻片刻的沉寂,棺內人忽地伸手推開牢牢封死的棺蓋,輕鬆得像是拂走不入眼的落塵。
清瘦的腕上綴滿各式銀鐲,手腕微動,銀鐲碰撞,在月光下波光般閃耀,棺蓋隨之被丟棄落到一旁,揚起大片塵埃。
一聲重響。
驚懼聲響起一片,大小魔頭你推我攘誰都不肯站在最前麵,卻聽清脆的鈴音微蕩,棺中人緩緩坐起。
皎潔的月光落在他如瀑墨發,挽發的銀鈴折射出凜凜寒光,過分清雋昳麗的臉龐上,長長的羽睫投下陰影,襯得那雙本不應含一絲侵略性的紫眸壓迫感十足。
是他們的魔尊。
——
沈默棠正在詐屍。
準確的說,詐的不是他自己的屍。
他已經在連續加班半個月後猝死了,但緊跟著,他穿書了。
一本半月之前還沒那麼忙時抽空看的修仙文裏的、無名魔尊。
是真的無名,第一章裏主角還沒出場就已經作為背景板掛掉的那種。
真好,炮灰到這種程度,多活一天都是賺的,他一定是上天的寵兒。
才怪啊!
哪有都快埋了才把人送過來的!
而且他明明能感覺到腦子裏多了一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可偏偏大部分都沒法讓他看到,這是把他劈過來的時候給劈岔了?
好吧,至少知道魔尊和他同名同姓長相一致,甚至連臨死前心髒猛然的抽痛都是相似的,是和他同一種死法——過勞死。
沈默棠無奈閉閉眼。
為你我默哀。
再次睜眼已經是麵對一眾魔頭,盡管已經提前做過心理準備,真正麵對起來還是被眼前陣仗嚇了一哆嗦。
到處是亂飄的白縵,點沒點沒什麼區別的幽暗燭火,以及,萬目聚焦於他。
唔,怎麼好像有人頭上還長著角,那個尾巴是真的嗎?
不僅是魔頭們刺激到了他,他也刺激到了魔頭們,嘩啦啦一陣響動,底下一眾皆是齊刷刷後退半步,還有人摸出了武器。
一時間隻剩下山風鬼哭狼嚎般的呼嘯。
總感覺他要是不說點什麼,那些拿武器的就是第一波衝上來幫他重新歸西的。
但他憋了半晌,愣是沒感覺到所謂的靈力,也沒法發動身上那些銀飾一樣的法器。
忽然好想再躺回去。
沈默棠抬頭看看一點點被雲彩遮掩的月亮,又低頭看看仍是劍拔弩張的魔眾,醞釀半晌終於開口道:“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又轉向抱著琴瑟琵琶的那邊,“繼續彈。”
或許是被他詐屍的氣勢嚇到,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小魔頭連忙把嗩呐送到嘴邊,一聲響吹破了天。
是喜樂……
這讓他猶豫著要不要先從棺材裏爬出來。
背景音樂都有了,不發生點什麼實在說不過去,有魔頭試探著喊出了聲,“尊主?”
沈默棠僵著脖子看過去,眼睛不自覺亮了亮。
啊,雖然離得有點遠,但這個人他知道,是那本書裏的男不知道五六七八號,叫長情,是個極其嫵媚的男子,形容妖嬈出眾,服飾花哨張揚,果然和書裏描寫的一樣——好認。
長情的神情帶著小心翼翼的疑惑,“您這是、複活了?”
沈默棠認真思索了一下,確實是這樣沒錯。
“胡說什麼,尊主一定是剛剛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