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殊餘仿佛被困在一個窒悶的繭房中。

四周昏昏暗暗的,沒有風,氣流停滯,悶熱不堪,就連吸入肺腑的空氣都帶著滾燙的熱氣,直蒸的人喘不過氣來。

恍恍惚惚間,薑殊餘眼前似乎又燒起了鋪天蓋地的陽火,入目間盡是刺眼豔麗的橙紅。

火焰灼上指尖,一股尖銳的刺痛從左手手指上傳來,薑殊餘瞬間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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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殊餘望著眼前陌生的一切,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入目之處是一個狹小昏暗的小房間,低矮壓抑,僅能放下一張窄窄的小床,除此之外,連個落腳地兒都沒有,人躺在床上,伸手就能摸到頭頂的牆。

房間裏沒有窗戶,屋裏的空氣流通全靠對麵的一扇木門。

木門沒有刷漆,現在正被外麵的人踹的砰砰作響,連帶著邊上的牆都跟著晃動,落了一床的白灰。

除了一陣兒比一陣兒急的踹門聲以外,一牆之隔,還有兩個人在說話。

一男一女,男人聲音粗嘎,女人聲音尖細。

這時,男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女人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兩個度,聽著十分尖銳刺耳。

“她敢不認我們!”

“沒我們馮家,她早就餓死了。”

男人又說了什麼,女人氣呼呼地罵道:“不讓她上學怎麼了?她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我就是拿石頭砸水裏還能聽個響呢,錢花她身上連個影都看不見,她要是跟隔壁二丫那樣天天考第一,我會不供她上學?”

女人繼續道:“反正現在薑家找過來了,就該讓他們把這些年的錢拿出來,白給他們養女兒養這麼大,這賬他們賴不掉!”

男人有些猶豫:“可他們薑家也幫我們養了思語……”

見他提到薑思語,女人瞬間來了氣,音量比剛才更高了:“他們幫我們養思語怎麼了?思語學習好,天天在學校裏考第一,還拿各種獎,我們老馮家的種,有哪個跟馮梔那死丫頭一樣笨的?要不是他們抱了思語,現在思語就是給我們馮家爭光,怎麼會像馮梔一樣丟人丟到外麵。”

馮達強和劉鳳蘭在屋裏說著話,外麵的馮子越還在踹門,邊踹邊叫嚷,聲音又大又吵:“馮梔,馮梔,開門,奶奶說了,我是家裏的嫡孫,以後家裏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往後掙的錢也都得給我,都是我的,開門,我要吃巧克力,你去給我買。”

細細碎碎的說話聲伴著一聲比一聲大的踹門聲,嘈雜的聲響直攪得薑殊餘頭痛欲裂。

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片段如同一個個糾纏牽扯的毛線團,瑣碎淩亂,揪在一起怎麼都掰扯不開。

薑殊餘隻粗略地記得,這具身體的主人叫馮梔,是馮家的大女兒,她底下應該還有個比她小兩歲的妹妹,但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小姨家養了。

外麵踹門的是馮子越,八歲,男孩,當時劉鳳蘭為了給馮家生個男丁沒少折騰,又趕上計劃生育嚴打,她懷著孩子在親戚家東躲西藏的,好不容易生了個小子,一生出來就被全家當眼珠子一樣疼著,被馮家人慣得無法無天,在家裏跟個小霸王似的,橫衝直撞的,對原身從來沒有喊過姐姐,還天天搶她東西。

薑殊餘按了按眉心,正想拉開門,突然發現了左手的異樣。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昏暗的房間裏,僅從門縫裏透出些許光亮,左手靜靜地搭在床上,手指纖長白皙,仿佛毫無雜誌的冷玉,裹挾著淡淡的冷意,僅有指尖泛著細嫩的粉。

薑殊餘蹙了蹙眉,試著抬了抬手,可是左手仍然靜靜地搭在那兒,一動不動。

薑殊餘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以為是左手麻了,就用右手按著左手的手背輕輕揉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兒,右手剛離開,左手就突然顫了一下,之後食指慢吞吞地抬起,停了一下,又慢吞吞地落下,然後是中指,無名指,小指,依次抬起,放下,最後整個左手完全伸展開來,每一個指節都抻了抻,就像是剛睡醒的人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懶洋洋地縮了回去。

薑殊餘定定地看著這一幕,等左手半蜷著挨在床上的時候,再次試著抬了抬左手。

這次倒是能抬起來了,就是有些不大靈活,像是左手有了自己的意識似的,不太想聽她使喚,但又礙於什麼原因,必須得動,於是就這麼不怎麼情願地動彈了兩下,敷衍的不行。

薑殊餘眼睫輕輕垂了垂,改用右手拉開了麵前的木門。

馮子越踹門正踹的開心呢,門突然開了,他一時沒收住腳,腳下驟然一空,身子控製不住地往後一仰,瞬間摔到了地上。

馮子越長這麼大,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以前的時候他不是沒有這樣踹過門,但那時候隻要門開了,馮子越就故意往馮梔身上踹,每次都能在她衣服上留下個大大的腳印。

這次也是,馮子越看見門把手動了動,眼珠子咕嚕嚕地一轉,還想和之前那樣瞅準地方專門往馮梔身上踹,誰知這次不知道她是怎麼躲得,居然在那麼狹窄的地方躲開了,馮子越那一腳比前麵踹門的時候用力多了,這下突然少了借力點,就沒站穩,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半邊屁/股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