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悄臨窗,照見一室情濃。
零落衣衫散了滿地,床榻上人影交疊,紗帳湧動間漏出幾聲歎息似的低吟。
鮫人的手帶著夜露般清寒,貼住洛思緋紅發熱的側臉時,她禁不住抖了一下,濕潤的冰藍色眼睛終於恢複了點焦距。
此時撐在上方的蘇摩微蹙著眉,白玉般的麵龐映出窗下海棠的顏色,消磨了原有的陰梟之氣,多添一分魅豔妖異。
懷著某種強烈而急切的衝動,洛思胡亂伸手抓住他海藻般的長發往下拽,同時用一隻手肘撐著,極力抬起上半身去吻他的唇。
被避開了。
這倒是個無從預料的舉動,隨著蘇摩偏頭的動作,指縫間感覺到牽扯起的力度,洛思愣神了一瞬,趕緊鬆開他的頭發。
“……怎麼了?”她稍坐起來,冰藍的雙眼縈繞著水氣,幾乎要化成湖泊,說話時她有些迷戀地伸手摩挲蘇摩的唇瓣,指下是冰涼柔軟的觸感。
蘇摩倒是不拒絕她的撫摸,隻是當她捧起他的臉要繼續這個吻時,依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等等……”洛思低喘著按下對方正肆意苛求的手。
什麼意思,難道其實不是她想的那樣?
剛才蘇摩雖然沒有說話,可那種眼神分明就是邀請吧?
抵住鮫人傾身而來的動作,洛思單手扯起堆在床鋪裏側的被子,胡亂裹在身上,換了個稍微端正嚴肅的坐姿——地點當然還是在床榻上。
鑒於從事實上來講是她主動投懷送抱,洛思先反思了一下自己今晚說過的話,因為總共也就那麼幾句,她很快抓住了荒謬的真相:“那個、蘇摩……其實我不是真的在問你冷不冷……”
那種時候說的明明隻是調情的話啊!
冰冷的懷抱撲麵而來,蘇摩對她的猶豫恍若未聞,那微涼而柔軟的唇從頸側輾轉到耳廓。
“雖然……互相、解決需求也是一種……健康的、關係,”內心瘋狂警告自己不能就這麼淪陷,洛思在對方細密的攻勢下斷續低喘著,“但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耳垂被重重吮吸了一下,她縮著肩膀抖了抖,箍在身側的手臂越收越緊,她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頭發出咯吱的淒慘□□,耳畔的鮫人用惡魔般的聲音幽幽道:“那麼,洛思,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
是蠱惑。心跳失了半拍,洛思掙開一點距離去看他,抬手並攏兩指壓住額側直跳的太陽穴。
這個直到起身前一刻還和她耳鬢廝磨的俊美鮫人,溫柔又淡漠、低緩又沉滯地詢問她,到底想要什麼。
這一刻她恍然明白她也許從未得到過——這個鮫人並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動情,他的桀驁、陰梟、多疑,他的清醒和冷漠,離經叛道的孤獨的自我,此刻就那樣一覽無餘地擺在她麵前。
她甚至在靈光乍現的片刻突然理解了,他這樣執著的要去帝都,不僅是因為百年前讓他輸得心甘情願一敗塗地的愛,或者是百年後物是人非無言以對的憾,他甚至並不需要白瓔在他和真嵐中做出選擇——他是要白瓔活著。
這樣純粹直白的願望,來自於這個詭譎莫測的海皇,七千年來,鮫人們所日夜盼望的王——在這樣的時刻堅持要去帝都,他是真的不在乎鏡湖大營那邊會怎麼想。
不過既然他的願望是這樣,她作為神也不介意成全一下。
心意通透的瞬息,思緒隨之平靜下來,好似漂浮在一片空茫茫的碧海,洛思想了想,直截了當地問道:“蘇摩,你喜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