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見大孫女腳不沾地般不停忙碌,攔了好幾回,孫女來家裏每回她都即當客又當寶一般招待著,基本上就沒讓她幹過活,這回也不知怎麼了,勸都勸不住。
林歡顏說自己在學校每天就坐著學習了,累,幹點活兒能放鬆一下,算是一種休息,這叫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相結合。
郭碧玉覺得大外孫女有學問,新式學堂教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小欣跟著姐姐跑,歡顏拔小蔥她也伸出小手跟著拔;歡顏搭黃瓜芸豆架子,她幫著遞竹竿木條;歡顏洗衣服,她拿了個小盆,在一邊用清水漂洗。
院子裏的雞看兩個人久了,就不那麼怕了,慢慢靠過來,嘰嘰咕咕地像是溫柔地說話;大紅冠也跑過來在兩人身邊繞圈,依舊挺著胸趾高氣揚的模樣,像是在警惕,又像是在放哨。
屋簷下大燕子父母在教小燕子飛行,三隻小燕站在燕窩邊不敢離窩。
在父母聲音催促中,第一隻飛起來,在院子裏繞了個小圈子,又飛回窩裏,試飛成功。
第二隻也飛起來,飛到一半身子一斜直墜向歡顏頭頂,燕子父母急促地叫,聲聲透著焦急。
歡顏站起身,伸出手過去接,小燕子險險落在她掌心。
嘴角的嫩黃還未完全褪去,漆黑如豆的眼睛直直看她,也不知是嚇呆了還是年紀太小,不見警惕害怕,隻是清澈懵懂,呆呆萌萌的。
燕子父母飛到歡顏頭頂,繞著圈兒急叫,其中一隻幾次飛下來想要攻擊那個抓了它們孩子的人類。
一手托著小燕,一手拉過板登,踩上去,再爬上窗台,小心地將小燕子放回窩裏。
燕子父母急忙飛回窩裏,嘰嘰喳喳探望失而複得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嘰喳聲變得急促,似是透著催促與嚴厲。
一隻小燕飛出來,直飛過整個院子,落在一側的大楊樹上。
然後,是另一隻。
再然後,是第三隻。
三隻小燕,全都學會了飛行,包括剛才落地的那一隻。
歡顏呼出一口氣,小欣拍著手欣喜:“姐,它們學會飛了,學會飛了!”
是啊,學會飛了,離開溫暖的窩,離開父母,尋找自己的天地,踏上自己的路途。
龍應台說,父母之於兒女,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不斷目送他漸行漸遠。
自己以後也要踏上自己的征程,但和上一世不一樣,她不會遠離親人,不會與她們愈行愈遠,不會離開窩。
她要搭一個大大的窩,她要練出巨大而有力的翅,把她們,她的家人,全都護在翅膀底下,全都安置在大大的窩裏頭,讓她們溫暖無憂……
洗衣服用的時間最長,主要是姥爺的衣服不好洗。
老鐵匠的工作環境不好,燒鐵爐子的飛灰、來打馬蹄鐵的馬匹和要修補的各種農具都不太幹淨、滿屋子的鐵屑,衣服上長年的汙垢已經清洗不去。
歡顏隻能盡可能洗得幹淨些。
郭碧玉對自己要求極嚴,數十年幹淨整齊如一日,但大小姐的心情慣是不太會伺候人的,和老鐵匠過日子又是特殊年代特殊情況下促成的,一向對對方也是不太上心的。
好在胡鐵匠是個粗人,對心不心的也不太在意,夫妻於他,就是找個女人過日子。
至於胡彩雲夫妻,總愛往家外跑,還都有點兒孩子心性。
洗好了衣服正要把水倒掉,胡鐵匠回來了。
“歡顏小欣來啦,前院老王家到鐵匠爐修爬犁,說他家二小子給你們帶回來的,學校放假了?”胡鐵匠和兩個外孫女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