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梯》第一節人梯(1)
長大似乎是那麼幾年之間的事情,但就是短短的那麼幾年,很多事情就會物是人非了。當不開心的時候,我們常會問自己:“這世界為什麼變成這樣了?”但當人潮褪去,一個人木然的走在回家路上,心裏會悄悄的升起一個小聲音:“是我變了嗎?”
這部小說寫給我的親愛的姐妹們,踩著“人梯”,走著不同的路的姐妹們。
小時候,我們姐妹幾個總會玩一個遊戲,叫“鏡花水月”。幾個女孩子準備好鏡子,花,一碗水,在夜晚盼著月亮出現,然後在月下照鏡子,問前程,求姻緣,問長大後會嫁個什麼樣的人。一晃這幾年,長大的滋味也在漸漸嚐到。當初的遊戲,誰還會記得?
我常問媽,為什麼我們姐妹幾個都這麼不一樣。媽就常回答說“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誰也住不到你的心裏,就不能能按你的心思做事。以後長大了,就更不一樣了。結婚了,嫁人了,再不像在娘家這樣了。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第二節人梯(2)
一起長大的人,就算是姐妹也會在某一天,你忽然發現,你並不認識她。她,你其實根本不熟悉。
我的工作室裏掛著兩幅大油畫,是在舊貨市場花300元淘到的。當我一個人背著這兩幅大油畫穿過舊貨市場的那條土路時,各種賣性用品的小販,拿著假JJ追著我推銷“來一根吧,特爽。這種畫,我家也有。進來看看啊。”我皺著眉搖著頭繼續往前走,聽到小販們小聲嘀咕著“裝什麼啊,騷畫都買了。那麼大的布上就一個雞巴,一個逼。哼”
我認為這是人體藝術,展現的是胴體的健美,畫上沒有臉,隻有兩個漂亮的身體,展現著肌肉和線條。一眼我就看到了髒髒的舊貨攤後的它們。當我開出300元的價位時,小販的眼睛都亮了。
終於出了舊貨市場,狹窄的土路要上公路是根本不可能的,這麼大幅的油畫,出租車也必然是不會拉的。隻能攔上一個滿是煙味的麵包車,搖搖晃晃的穿過南四環,慢慢悠悠的回到東二環的工作室。
一路飄紅,賭城開始發威。我也開始在晃悠悠的車裏心猿意馬。
小時候家裏有一副掛曆,全是歐洲的名畫,各種裸女赫然的站在牆上。那是八十年代末的時候,奶奶來我家,曾經為此狠狠的瞪了我媽幾眼。但我媽我行我素,告訴我們“這是人體藝術懂了嗎?”姑姑卻悄悄的跟我們說“女人得有廉恥,在家裏放光屁股的女人的畫,你們千萬離那畫遠點。小孩子不許看。”
這頗具爭議的詞兒,那些裸體的女人們,就這樣懵懵懂懂的紮進了心裏。說不上好壞。隻是好奇。
我們姐妹五個在暑假裏總會一起寫作業。我和二姐都愛畫畫,尤其愛畫美女。某個早上,陽光灑滿房間,掛曆上的裸女顯得格外好看,於是我們找來畫板,各自臨摹了一副。我悄悄的把畫放在日記本裏,隱隱的覺得,那才是它該在的地方。
暑假結束,開學第一天,我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卻被老師叫了出來,意外的看見二姐站在老師身後。老師手裏拿著二姐的那副得意之作。嫌棄的眼神,告訴我,事情不對頭。老師問:“你怎麼能畫這樣的畫?女孩子得有羞臊。……”我在12歲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地數落,從她漂亮的嘴裏吐出來。我的臉羞紅了。身後的教師後窗,趴滿了看熱鬧的男生們。我聽到教室裏傳來一陣陣的哄笑。夾雜著男生們說著“她畫了屁股,她喜歡畫光屁股人……哈哈哈”
我悶紅了臉,低頭看著畫的筆跡,我知道:那是二姐的畫。早上她說起暑假作業,忘畫了一幅畫。就拿這個充數。那一刻我才發現,低著頭時,不眨眼,淚珠就會一直在眼眶裏轉。直到老師罵完,眼睛一眨,掉下的就是成串的淚珠了。真的像斷線的珠鏈。
二姐沒有流眼淚,也沒有辯駁。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一前一後的走著。那一天,好漫長。我記得的隻有男生們的嘲笑,還有自己臂彎裏的淚水積成小潭。回家後,我把畫從日記裏拿出來,撕成一條條,扔掉。從此我再也不畫女人了。
小孩子總是健忘的,一個夏天過去,一切就像傷口,愈合了,結痂了,退疤了,就過去了。我們還是姐妹。隻是我漸漸發現,那些姐妹們分享心事的晚上,我們都在傻乎乎的掏心窩的說秘密,總有一個人隻是悄悄地笑,卻從不說自己事兒。我問媽媽,“如果有人隻是聽別人的秘密,挖別人的秘密,自己從不說,你覺得她怎麼樣?”媽媽說:“這樣的人會很有心計吧。你說的是誰啊?不會是我認識的吧?”嗯,我想你很熟。
第三節人梯(3)
工作室在簡單的裝修,我並沒有太多餘錢來大動幹戈,隻能盡力讓工作室看起來好點,再好點。純白的色調,配一些白色鐵藝,兩幅大油畫來遮擋牆上的窟窿,還有一些藝術造型的佛像,幾張桌子,幾把椅子,我的工作室就算開張了。
前幾年的工作下來,也不再像繼續為誰做嫁衣,開始努力的想為自己的每一年留下一些自己創作的東西了。誰都會想自己做點什麼的,但起步總是很難。需要很多人的幫忙。我一個人坐在桌前,翻著手機通訊錄,編輯著知會短信,看到姐妹幾個的名字時,我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發。我們姐妹幾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係過了,除了忙碌,也有更多的長大成人後的理由夾雜其中。
從小就倔強的我,總不喜歡開口求人。工作室成立前,我接到徐偉強的項目,50萬的定金,一年2000萬製作籌勞。我知道這是一個大好的時機,就像天上掉餡餅。一個周二,徐偉強要求我帶著電腦去上海,跟另一個香港投資邱安一起開會。我用自己的老筆記本電腦做好了PPT報告書,小妹艾達看到我的電腦,說“姐,你換個電腦吧,你的這個太舊了。”我說:“形式大於內容。我賣的是腦袋裏的貨。沒問題的”“那你不怕投資人看了,丟份,不投你啊。我的電腦放天津學校了。你問二姐借,她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