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燈全部點亮,慘白。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淩亂的堆砌著白色的浴巾,幾筆濃重的殷紅血跡沾染到白色的它們上。浴巾被燈光照的通透,複雜的堆疊在一起,攜裹著顏色濃重的***,姿勢奇特,卻詭異的和諧。
暴雨一樣的熱水從浴室的頂部飛速落下,浴室中忽的蒸騰起氤氳的白霧,巨大的鏡子依了白霧的緣故變得白茫茫什麼都看不見,過了不久,有水珠從鏡子頂端滑落,不斷地下墜使得水滴越來越沉重,終於它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以一種無力的姿態摔落在地上,“嘀嗒”,粉身碎骨找不到痕跡。它走過的那條清亮的路徑,像一條淚痕,冷冷的,哀傷的望著白霧中的他們。
它看到,兩個男孩,在白霧中,在雨幕中,緊緊擁抱。
Part1
這個城市的夜色很美,天空依了汙染的緣故,即使到了夜晚也是溫和的藍紫色,沒有星星,厚重的藍紫色像一簾天鵝絨的窗簾,裹住了這個城市,將這個城市與外麵的世界隔絕。在喧囂沸騰的熱鬧也傳不進來,在平和安詳的氛圍也傳不出去。
白天喧囂的城市在夜晚就像一隻沉睡的獸,身上覆蓋著美麗的格子圖案皮毛。構成這些細密格子圖案的,便是一條條細密的交通線。
在某個格子上,在這個格子的某條邊上,兩排昏昏暗暗不願意亮得通透的路燈呆立靜默著,它們用目光***著路人的影子,接連不斷的,樂此不疲的。
一個瘦高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穿著黑色的立領長款風衣,夜晚的風吹拂著他的衣擺,他卻依然鎖緊那兩條好看的眉,眼神迷茫又堅毅的盯著被路燈照的不完全通透的地麵,若有所思卻又快速的走著。
忽然藍紫色的天空閃過一道銀色的雷,隨之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男子停下了腳步,將大衣裹緊,仰望天空,一兩滴雨水應聲滴落在他的臉頰上,他伸出手輕輕地抹去臉上的水珠,喃喃自語著:“要下雨了啊……”
當他將目光整理並重新投回到前方的道路時,就看到了那個男孩子蹲在路口,男孩兒的雙手緊緊環住膝蓋,穿著一件已經看不出本色的襯衣,仰頭怔怔地望著藍紫***垂雨的天空。淩亂的黑發蓋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巴微微張啟,好像在念叨著一些什麼。
男子低下頭繼續走路,將目光從那個路邊的流浪漢處收回,並且加急了腳步,因為這時耳邊已經傳來了水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當他路過那個流浪漢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褲腳被人抓住,回頭,就撞見了那雙漆黑的眸,還有彎曲向上的好看的唇。
“帶我回家,好不好?”
好聽的聲音,沉穩又溫柔,帶著一絲的乞求的口吻——是那個流浪漢。
還未等男子反應過來,少年鬆開了手並且向前栽了下去,一抹來不及收回的笑凝結在少年稚嫩的臉龐上。
男子歎了口氣,蹲下來抱住瘦削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已經沉沉合上,濃厚的睫毛攜裹著貪睡的眸子,星星點點的雨珠已經開始向下***,打濕了少年額前的碎發。
看著少年額前已經被細雨打濕結成縷的頭發,男子歎了口氣,低下頭脫下自己的風衣蓋在少年的身上,然後抱住少年瘦削的身體,匆匆向家中跑去。
男子是個廣告設計師,在象牙塔他學習的是繪畫,他的畫獨樹一幟,在學校裏也算是比較出名的,他還有幾件優秀的作品曾經在市立文化宮展出過,也獲得了不少好評,曾經的他那麼滿懷自信的要用自己的畫筆描繪出自己的未來,可是最終,用畫筆畫出的那些線條,用心調配出的那些色彩,都不可避免的被現實漂白的滿目瘡痍,他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庸俗。
畫筆被丟棄了,作品一張張褪色了,畫紙最終也變黃了,和這些一起丟失的是男子精心留著的長發,精心保持的那份不與他人妥協的態度,那份單純的執著與滾燙的夢想。
可是究其內心,他仍舊是那個偏執著不願長大的彼得潘。
回到家中,男子小心地將少年放在沙發上,少年還在沉睡,男子一邊用浴巾擦著自己已經***的頭發,一邊仔細的觀察著自己撿回來的這個流浪漢。
少年是個很瘦削的男孩子,皮膚蒼白,頭發是墨黑的,睫毛很長,濃密的它們投影在少年的臉頰上。少年大概隻有十七八歲,正值精力充沛的年紀,卻擁有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病態和成熟。藍色的仔褲已經被磨得破破爛爛,光著兩隻腳應該是跑丟了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