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沒有能力獨自在這無親無故的出租公寓生活。我害怕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公寓房間裏,總覺得有人想要襲擊我,給我致命一擊,於是我衝出屋子逃到街上,有時幫忙做些地下活動,有時則與堀木一起四下閑逛找廉價的酒灌肚,總之課業和學畫幾乎統統被我怠棄。就在我入讀高中第二年的十一月,甚至還與一名比我年長的有夫之婦發生了殉情事件,我的人生境遇也從此急轉直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勾起嘴角,第一次殉情嗎。
森鷗外看著文字,想著太宰治還沒叛逃的時候和葉藏可一點都不一樣。一個是小心翼翼地討好別人的膽小鬼,另一個是在槍林彈雨裏麵不改色的幹部大人,或許他們在本質上是同一種人,隻是從來沒有被別人看透過而已。
中原中也隻在織田作死後見過太宰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怎麼說呢,像是被抽幹了一直以來支撐自己的東西,隻剩下一副皮囊。
[學校缺席曠課,功課也不用心學,但每次考試答題我都似有神助,因而長期以來我成功地瞞過家鄉的親人們。誰料,似乎是校方將我嚴重缺課的情況暗中通報給了家裏人,於是長兄代父親寫了封措辭嚴厲的長信來對我一通叱責。不過,我最直接的痛苦卻是來自經濟拮據以及地下學生運動,後者越發忙碌和激進,令我再也無法以半遊戲的心態對待。我當時已擔任中央地區(又或是叫其他什麼地區)的馬克思主義學生行動隊隊長,本鄉、小石川、下穀、神田一帶的學生全歸我領導,根據上級武裝起義的指示,我還買了把刀(如今回想起來,那不過是把華而不實的小刀,連削鉛筆都不頂用),藏在雨衣口袋裏,東奔西走,到處進行所謂的串聯活動。我真想每天喝個醺醉,然後蒙頭大睡,一覺酣夢,可是手頭拮據不容我這樣。P(記得我們都以這個隱語來稱呼黨組織,也可能我記錯了)又接連不斷地派給我任務,幾乎忙得我無暇喘息,我本就羸弱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活動。原本隻是因為非法而對之產生興趣,參與做些事而已,沒想到如今卻假戲真做,令我忙到無暇應付。我不禁對P暗生埋怨:有沒有搞錯呀,怎麼不叫你們自己的人幹呢?最後實在氣惱不過,幹脆抽身脫逃了。不過脫逃後畢竟很不是滋味,最終促使我做出殉情的蠢事。]
說到身體羸弱,與謝野挑挑眉:太宰這家夥好像每次出任務都仗著自己命硬往死裏折騰吧?要不是因為他的異能,與謝野早就把人抓到醫務室大卸八塊,再用異能拚起來了。
中原中也簡直都要氣笑了,知道是蠢事還去做,這人真是太讓人生氣了
[當時有三位女性對我表現出特別的好意。一位是我租住的仙遊館老板娘的女兒,每次我忙完組織交給的任務,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公寓,顧不上吃飯倒頭便睡時,她總會拿著紙筆來到我房間對我說道:“不好意思,樓下弟弟妹妹們吵得要命,害我信都沒法寫。”然後伏在我書桌上一寫就是一個多小時。
我若是佯裝什麼也不知道,自顧自地睡大覺便也罷了,但是看她的樣子,很期待著我能和她說上幾句話,於是我又發揮出我的討巧本領,盡管心裏一句話也不願聽不願說,但還是硬撐起筋疲力竭的身體,運足氣翻身趴在床上,一麵抽煙一麵搭話道:“聽說有個男人,用女人寫給他的情書燒水洗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