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是王雨天的一道死穴。每到這個時候,無論當初多麼迷戀這個人的好,都會猛得清醒。
雨天帶雨傘,晴天帶陽傘,半年前是一種細心,半年後隻會因為晴天帶出一把雨傘而吵架;五點一刻準時停好車在公司樓下等她,半年前是一種歸宿,半年後隻有抱怨為什麼不能給彼此多一點私人空間;半年前,第一次留宿他家,早早起床溫好牛奶,煎好雞蛋,乖乖等他起床,期待著看他一臉驚喜地擁抱自己,半年後,一起床,隻覺得洗手間裏被擠得亂七八糟的牙膏十分刺眼,擰成一團的毛巾讓人氣憤。諸如此類,叫人頭疼。
坐在江宥的車裏,王雨天幾次想喊停車,痛痛快快告訴他“分手吧”。王雨天深知自己的毛病,隻是無能為力。
十字路口,紅燈轉綠,前麵的黑色奔馳遲遲不動。
江宥皺一皺眉,按動喇叭。車主下車,卡其色的風衣順風飛揚,瞬時抓住王雨天的眼球。車主歉意指一指車,微笑著向江宥走來。江宥搖下車窗,怎麼也想不到周末早晨七點會在一個偏僻的十字路口重遇這個男人。
“小宥,不好意思,我那輛破車罷工了,恐怕要勞煩你載我一程,方便嗎?”
江宥什麼都沒說,點點頭。
王雨天不可控製地被這雙溫和的眼所吸引,下意識地理一理耳邊的碎發。陌生男人禮貌地對王雨天微笑,毫無停留地坐上了江宥的小車。
王雨天坐在副駕駛座,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收音機裏傳出的股市早聞,心思全然落在身後。憑著女人的直覺,她很快感受到了車廂裏的怪異氣氛。
和江宥在一起半年,從未曾聽他提起過這樣一個男人,哪怕是在此時,三個人尷尬的空間裏,江宥也絲毫沒有要向自己的女友介紹這位故交的意思。
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沉默,王雨天沒來由地一驚,電話裏甜膩的女聲立即入耳。
“親愛的,你怎麼還沒到?你知道的,我家門口這個時間很荒涼的。”
王雨天的腦中馬上顯現出這個女人的摸樣,一頭黑發,精致的妝容,帶蕾絲花邊的洋裝長裙,細跟高跟鞋,甜膩的香水。所有能講出這樣話的女人,都有著一樣的德性,沒有主見,沒有大腦,隻有那一句“親愛的”仿似花了一輩子的功夫修煉,隨時等著她的這位親愛的為她打點一切。
王雨天皺一皺眉,一個渾身散發著成熟魅力的男人,卻戀著這樣一個女人,不能說不是一種失敗。
“一會到了再說,先這樣。”男人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溫度,迅速掛斷了電話。
剛剛還在心裏鄙夷無腦女子的王雨天,忽然又同情起她,似乎又是一個不公平的故事。女人用盡力氣去戀男人,男人卻始終隨時都能甩手走人。無論這份力氣是真情還是假意,卻始終還是費盡心思,到底是受傷的。
“小宥,百花路口。”
王雨天更加疑惑,這個男人未免太過自然,多年不見的老友也不應當這樣順理成章地指使江宥。王雨天忍不住看一眼江宥,隻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瞬時間,王雨天覺得眼前這個相處半年的男人,竟是那樣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