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是在海南,那天風很大,陽光算不上明媚,半藏在雲裏,稀稀疏疏的殘光落下來,如同一層朦朧的濾鏡,阿寧帶著他往船艙裏麵走,吳邪跟在後麵,女孩站在船艙門口,光覆蓋在她身上,散出迷蒙的光暈,她麵容姣好,一雙眼睛竟比她身後的大海還要透徹幹淨。
“吳先生,這位是專門從事沉船相關工作的蘭若小姐,是我們特地從廣東請來的專家。”
被稱為蘭若的女孩聞聲向他看來,蓬鬆的長發批肩,折射出陽光細碎的光彩,吳邪能看到輕輕飛舞的灰塵,漂浮在她的秀發之上。
吳邪不是沒見過的美女的人,卻覺得麵前的女孩,美的如此與眾不同,她並不是世間罕有的漂亮,她的美帶著煙火氣息,像甜軟的棉花糖,明明不是咄咄逼人的美貌,卻能輕而易舉讓人眼前一亮,並對她心生好感。
於是吳邪向她伸出手,彎出友好的笑容,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唐突:“蘭若小姐,你好,我是吳邪,以後一起合作,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仿佛畫中走出來的女孩莞爾一笑,如三春花開,輕握一下吳邪的手,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用這麼客氣,我們都是打工人,叫我蘭若就好。”說著她側身到一旁,讓出船艙的大門,露出後麵暗仄的後倉。
吳邪看到裏頭有幾張簡單的床板,上麵鋪著黑色的毯子,可能是臨時布置出來的休息室,有些邋遢,隻有在角落的一張床被單整潔,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想必就是蘭若的床鋪,他想,女孩子總是愛幹淨的。
海浪聲濤濤而來,裹挾在鹹澀的風中,吳邪偶爾會不適應地眯起眼睛,蘭若卻像是吹慣了海風,麵不改色,鬢發被風吹的呼呼亂飄,愈發勾勒出她雪白的下顎線。
吳邪忍不住多看一眼,蘭若就衝他自然熟地眨眨眼,又努努嘴向後倉示意,吳邪回過頭,才看見坐在毯子上的一個發福老大叔,頭頂光溜溜的,地中海的非常睿智。
阿寧簡單的介紹一遍,發福的地中海姓張,和蘭若一樣,是他們請來的外援,據說是專門研究明朝地宮的學者,在考古界頗有名聲。張禿子一幅老成油膩的嘴臉,吳邪隻好假笑著跟他握手:“久仰久仰。”
他們倆僵硬地商業互吹,吳邪被問及自己擅長的領域,明顯有著踩一捧一的意思,阿寧沒管他倆,隻留下蘭若戲謔地看著張禿子,然後輕飄飄地看向他,偷摸用手指指張禿,又指指自己腦袋,意思是這禿子不正常的。
沒想到被張禿敏銳的察覺,剛才還得意洋洋的臉色立刻板下來:“蘭若小姐,你這是幹什麼,我敬重你是位女同誌,對你一直客客氣氣的,但是人與人之間要有最基本的——”
蘭若馬上道:“張教授,你誤會了,我是在跟我們的新合作夥伴誇你聰明,以前我常居香港,兩地文化可能有點差異,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不過你們做考古研究的,手腕骨骼很結實啊,一看就是挑大糞的好手。”
張禿看蘭若邊道歉邊向他伸出手,剛握上去,手掌翻覆間,蘭若指關節暗暗上勁,直接捏在他的腕骨上,張禿似乎是沒察覺,將信將疑道:“你們大城市也需要人工挑大糞?蘭若小姐,你不要騙我。”
“當然,大城市的人也要上廁所。”
蘭若麵容俏麗,說出來的話卻格外驚世駭俗,和她精致靈動的眉目完全不相符,給吳邪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他有點不可置信。
好好的姑娘,居然是個喜劇人?
短暫的小插曲在蘭若的妙語連珠中落下帷幕,吳邪想去問問阿寧接下來的行程,蘭若同行,倆人好像有天然的熟稔,毫不生疏。
陽光正好,卻沒人看到,他們轉過身去的瞬間,張禿的眼神遽然冷靜下來,深邃的瞳仁閃動著暗光,如同平靜的海麵地下洶湧的波濤。
望著蘭若離去的方向,他手掌不自然地微微蜷縮起來,腕骨上還殘留著方才的溫度。
他有種感覺,蘭若好像已經察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