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五年,西部大旱。百姓顆粒無收,隻能結伴逃亡,一路上易子而食,哀鴻遍野。
此時正值初冬,天上開始稀稀疏疏的下起了小雪,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慢慢走在路中,瑟縮著將破爛的衣服扯緊了些。
隻見一個老者轟然倒地,眼睛大大的睜著,嘴裏不停的喘著粗氣,他顫抖著手撿了一把摻雜著沙土的雪放進嘴裏,努力的吞咽著,不到片刻,便躺在地上不在動彈。
眾人歎了一口氣,似是早已見怪不怪,皆在一旁的破房子中坐了下來,也不再去管路上的老者。
“兄兄,我好餓,”
枝枝被澤明從背上放了下來,軟軟的靠在他懷裏。
澤明低頭看了看不到六歲的枝枝,輕聲安慰道,
“枝枝再支持一下,等雪停了,我就去給你找吃的可好?等到了洛陽,咱們就不會餓肚子了。”
枝枝乖乖的點了點頭,見嘴皮裂開,不斷有新鮮的血珠滲出,又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皮,果然有腥甜味。
“阿寶,阿寶,”
不遠處的人群中有婦人大聲哭泣了起來。
“有人死了,是個孩子,”
人群中竊竊私語,甚至有人嘴角露出了笑意。
“太好了,太好了,有救了,”
幾個瘦弱的男子眼冒精光,起身便去拖拽那婦人懷中的女娃。
“滾開,不要碰我妹妹,”
一個黝黑的青壯男子急忙擋在了前麵。
那幾個男子也不願與他分說,合力便將那黝黑男子按到了低聲,
“田大,我們也不想,可咱們早就說好了的,誰家的孩子若是死了,那就得給咱們吃了,這才能繼續趕路,才能活到洛陽,如今,你家阿寶沒了,咱們也難過,可是,我們得活著啊。”
“滾開,別動她!”
田大趴在地上大聲吼道。
這般說著,另外幾個坐著的人也跟著爬了起來,合力去拖拽那婦人懷中的女娃。
“我家阿寶還沒死,她還沒死,別,別動她……”
那婦人哭的格外淒慘。
澤明低著頭,急忙將枝枝抱緊了著,用雙手捂住她的耳朵。
枝枝有些害怕的縮在懷裏,微微從縫隙裏看去,隻見一個白胡子老者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慘劇,眼中湧起了淚花,喃喃道,
“易子而食,什麼世道啊?”
半晌後,有人從不遠處端了一個破碗過來,隻見上麵還冒著些許熱氣,那人眼中含淚,哭著喂了躺在地上的孩子一口,
“有吃的了,吃了,吃了我娃就能活下來了。”
“兄兄?”
枝枝抬頭看了澤明一眼,眼中有些期待。
“枝枝乖,我們不吃,過會兒兄兄背著你走,等再去一段路,兄兄再給你找東西,好嗎?”
澤明安撫道。
枝枝回頭看了那靠在柱子上的老者一眼,見他閉著眼睛,不願去看那吃的,似是睡著了,這才點了點頭。
待眾人稍作歇息,又開始趕路了,枝枝趴在澤明背上微微回頭,隻見那老婦人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似是已經神誌不清了。那叫田大的男子努力的將她挪到自己背上,顫顫巍巍的往前走著。
“兄兄,我餓,”
枝枝趴在澤明背上又喚了一句。
澤明一腳踩進雪裏,被凍的吸了一口涼氣。
此去不到十裏,眾人終究走到了一處有些許煙火味的地方,似是供路人稍作歇息的客棧。
“呼,”
澤明將枝枝放下,靠在草蹲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俯一回頭,隻見有一隊人馬緩緩走了出來,領頭的人身披貂毛大鼇,內穿鎧甲,就連身後的士兵也穿的及其暖和。
他心中一頓,隻覺得機會來了,便一下子衝到了馬前,
“將軍留步。”
那人急忙勒住韁繩,手上的鞭子猛地便抽到了澤明背上,
“王八羔子,差點嚇死老子,做甚?”
“將軍,將軍可有吃食,可否,可否賞小的一點?”
澤明厚著臉皮道。
那人低頭打量了他片刻,隨手便從身後的士兵手中接過一個饅頭從馬上扔了下去。
澤明急忙撿起來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口,轉身便叫來枝枝,將饅頭送到她嘴邊,
“吃,快吃。”
“謝謝,謝將軍賜食。”
他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那馬上之人似乎來了興趣,悠悠道,
“隴西來的?”
“是,”
澤明點頭。
“從隴西到這兒,可走了不少路啊,如今還能這般生龍活虎,倒是個行軍打仗的好料子,小子,你可願跟我走?”
澤明大喜,急忙磕了幾個頭,
“願意,小的願意,枝枝,快,快跪下謝謝將軍。”
“不,”
那人搖了搖手,指著枝枝道,
“本官要的,是行軍打仗的人,可不是這般嫩秧,你若想入我麾下,就得跟我走,不過,這個女娃娃你是不能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