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麵的女生漸漸壓低聲音，語氣神秘，精致的臉孔上閃著狡黠的光。
“學長，其實今天我最想問的問題是，”這個女生已經是校記者團的主筆，一向以思維敏銳、問題犀利著稱，
“聽說您的女朋友是通過辯論找到的，”她頓了下，接著說，“又是因為辯論——最終失去了她，是這樣嗎？”
李慕陽看著她專注的神情，不禁麵露難色：“這個問題嘛……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女生肯定地說，“我的讀者可是都很關心的哦，聽說你的女朋友是當年省大的校花？”
“什麼花啊草啊的，”李慕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像個孩子，“當然我知道，可能很多女生都很感興趣，像我這樣一個辯手，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錯啦，是因為有很多的宅男都很感興趣，怎樣才能追到校花，”小記者說起話來毫不留情，“尤其是像您這樣，乍一看不那麼突出的。”
許多年後，李慕陽已經成為中國辯論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可麵對美女犀利的提問時，他還會有一點點緊張。對麵的女生知道說得過了，趕緊為自己的冒失打圓場：“當然，您的人格魅力……”
“咱不說這個可以嗎？”李慕陽淡淡地說，“為什麼一定要回憶呢？你可以問我，對辯論有什麼理解，為什麼喜歡辯論？”
“那你為什麼喜歡辯論？”那個女生吐了下舌頭。
“因為我很喜歡讀書很喜歡思考，很喜歡思維的碰撞，很喜歡懷有夢想的感覺……”李慕陽望著天花板，冒出一口台詞般流利的、背書般枯燥的回答，“你看我這樣回答你滿意嗎？”
“我當然可以這樣寫，”女生甩了下馬尾辮，擠了擠眼睛，“隻不過這樣一來，從今以後恐怕再沒有人會看我的報道了。”接著，她的話鋒迅速轉回：“好啦，還是回到那個問題，我的讀者都想知道你的那段辯論愛情，聽說特驚心動魄、特感人至深那種……”
“你以為這是災難片啊？”李慕陽想想好笑，目光緩緩地望向窗外：“說真的，我覺得回憶就是回憶，那一段經曆應該塵封在人生的角落裏，然後永遠不要去麵對。”
“可你總要麵對的。”女生肯定地說，調皮地笑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意麵對？”
李慕陽望著窗外，看得出神了。忽然間，他好像聽見了風鈴聲，一陣陣的，由遠及近，時而輕柔時而脆亮。“因為我怕，”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一旦回憶了，就會淪陷在回憶裏永遠出不來了。”
“你這樣說，我就更想聽了。”女孩睜大了眼睛。但是在李慕陽的耳畔裏，女孩的聲音漸漸模糊，那遙遠的風鈴聲卻漸漸清晰，那是往事的召喚嗎？
一陣微風拂過，省大中央的天鵝湖上泛起圈圈漣漪，下午的陽光溫暖而慵懶，此刻又分解成湖麵上一道道珍珠鏈一般的細小光點。許多年前，也就是在那個湖邊，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說：“請問對方辯友，如果你的女朋友掉到天鵝湖的中央，您會不會去救？”
許多年前，省大還沒有背著書包成群結隊、一心考研和英語的學霸軍團；許多年前，省大門口破爛卻親切的小吃鋪們還沒有拆掉，巷子裏飄著臭豆腐的香味，更遠的地方還沒有雄壯的高架橋；許多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一陣清風拂過，你會聞到桂樹飄香，淡淡的，卻能一直甜到心裏去。
對麵的女孩不耐煩了，敲著筆嬌嗔地說：“學長學長，你快說吧，等著聽呢。”
李慕陽點了點頭，接下來的話不知道是回答她，還是說給自己聽：
“許多年前，我們曾是辯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