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1 / 2)

初初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心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並非“這男人好帥”,而是——這人穿得好可笑。一身半古不現的勁裝,腰際配著一把長劍,墨發束於腦後。精致的五官鑲嵌在他那張棱角分明的麵龐上,一雙猶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更是燁燁生輝。他冷冷低頭看著我,眼裏含著一絲殺意。我隻跪坐在地上,吃力地仰著脖子與他對視,卻一動不敢亂動,生怕下一秒腦袋就和脖子分了家。“你是什麼人?”半晌,他終於緩緩開口問道,聲音竟出乎意料的富有磁性。我很想告訴他,其實自己不過是個走錯門的。上個月一場車禍,讓我成了孤兒,留下的一處租房被認錢不認人的房東收了回去。本以為就此將過上居無定所孤苦無依的生活,誰想,不知從哪裏蹦出來一個自稱是我爺爺的老頭,將我接到了他的住所一同生活。我看他滿頭白發,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便也迷迷糊糊跟著他一同住了過去。當時我壓根就沒多想,究竟自己這十八年素未謀麵的爺爺,究竟是真身還是COS。一起住就一起住吧,總算不會無家可歸,可甫一從那輛加長版林肯下來之後,眼前的景象著實把我脆弱的心髒硬生生嚇了一嚇。從來沒人告訴我,我的爺爺竟是個富翁——豪宅啊,活生生的豪宅擺在眼前,驚得我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繞過一個圓形噴泉,兩側都是修建精細的各色綠色植物,恢弘大門的台階前,站著兩排身著經典黑白色女仆裝的傭人。見我和爺爺並排走過,無一不麵含笑意畢恭畢敬地四十五度鞠躬致敬。可是為什麼我隻想四十五度望天流淚呢,上帝爺爺這個玩笑開大了吧。偌大的豪宅,對我這麼個路癡來說,簡直就是特意給我迷路而準備的。分明白天的時候爺爺已經派管家陪著我轉悠熟悉了一下,但好像也就隻有那“一下”我是在狀態的,如今天色暗下,我隻是想走出房門出去透透氣,竟然這樣都能迷路。迷路就迷路吧,也就這麼個宅子,再大總不能像外頭大馬路一樣不是。秉承著虛心好學,迎難而上的精神,我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尋找出口之旅。隻是……似乎這路越走越不對勁了……我的房間被安排在了三樓,而這一樓除了我好像就再沒見到其他人了,連那些個數目眾多的女傭管家們似乎也未見在這個樓層中走動。恍然有種與世隔絕的錯覺。走廊的一側是一排晶瑩剔透的落地窗戶,月光照射進來,皎潔明媚。而另外一側,則是一間間房門緊閉的臥室,門縫中透露出的一片黑暗,難以辨別裏頭究竟有沒有人。大概都是空的吧,這麼久了,連個聲響都沒有。正當我如是猜測之際,偶然經過的一間門內發出了奇妙的聲響,微弱,斷斷續續,但仔細聆聽不難聽出,像是有個女人正戚戚艾艾地哼唱著什麼曲子。頓下步子,凝神側耳,這個哼唱聲便愈發清晰了起來。低頭的瞬間,呼吸不由地一緊——剛才還漆黑一片的房裏,竟閃爍起了忽明忽滅的光亮,透過門縫,傳遞出來。歌聲斷斷續續傳進耳朵裏,讓我心頭微動,不自覺地走上前去推開了房門。然而,屋子裏漆黑一片,也並沒有人住在裏頭。歌聲在門扉打開的刹那戛然而止,靜得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以為隻是自己一時幻聽,正打算退出去,誰想那如泣如訴的歌聲再次響起,猛然間一回身,發覺這間屋子牆麵的一側竟還有一扇門。自己剛才好像沒注意到。循著歌聲找去,終於能夠斷定,這歌聲就是從那間門中傳出。伸手打算打開門一探究竟,當手撫上門把上的時候,不知為何還是猶豫了一下。萬一人家在裏頭練歌,我這麼冒冒失失衝進去豈不是打擾了人家?心裏飛快地分析著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卻終究抵不過好奇心使然。一咬牙,還是將門把一擰到底。推開門的瞬間,唱歌的女人沒見著,倒是一陣突如其來的金色光芒刺得我睜不開眼,身子霍然變得輕飄飄的。再次睜開眼來之時,儼然已是現在的場景了。頭頂藍天白雲,周遭綠意盎然,陣陣清脆的鳥鳴入耳,直教人覺得連這拂過麵龐的微風都變得沁人心脾了起來。“你是什麼人?”正當我維持著跌坐在地的姿勢,不自覺地沉浸在這難得一見的秀麗風光中的時候,一聲冷冷地低吼傳入耳朵裏。我猛地睜開眼睛,頭頂上方灑落一大片陰影,那張俊俏冷峻的麵容與自己幾乎呈了垂直角度。脖子……好僵……就這麼仰了一小會兒,就已然覺得自己的脖子將要斷掉了似的。再也不能顧及此人身上不停散發而出的殺意,我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身來,末了,還不忘拍了拍身上塵土,想來倒是有幾分天然呆的味道。隻是不知道這個男人怎麼看了。或許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牲畜無害,從而揚長而去?這隻是我單方麵臆想罷了,他終究沒有離開。見我沒有回答,他倏地抽出腰際那柄長劍,劍光一閃,我愕然向後退了兩步,呆愣愣望著他。“說,你是什麼人,竟然膽敢私闖禁地!”見我不回答,那人又將劍往我脖子上挪近了幾分,我幾乎已經能夠感受到脖子上微微傳來的冰涼觸感。大哥,不是我不說,隻是你拿著這玩意兒指著我,就算我本來想如實相告的,也都被硬生生給嚇退了回去了呀。“壯士……英雄……那個,有話好好說……”該死的,一開口連聲音都在發顫。我這是頭一回認識到自己有多窩囊有多懦弱,生死攸關的事情擺在眼前,雖然至今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卻仍是不能夠表現出鎮定泰然。鎮定……泰然……泰然個毛線球啊!我差一點就以淚洗麵了。可憐巴巴地望著長劍那端麵無表情的男人,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又戰戰兢兢地補充了一句:“我,我真不是壞人。”就算不給我鏡子我也能夠想象自己當下的表情有多難看。隻見此人眉心微皺,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番,試探性地開口道:“細作?”問話時,劍端已然稍稍向後撤了幾厘,看得出來,他對我顯然已不再像是剛才那樣充滿殺意狠絕了。心底裏小小鬆了口氣,但願如此良好情況能夠維持下去,保住小命才是眼下至關緊要之事。這人一旦放鬆下來,思路便也會隨之清晰不少。我斂了斂淩亂的心緒,坦言道:“我叫談素,不是什麼奸細……咳,細作。我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來的。”見他並不馬上回應,視線掠過我,落在了我身後某處,一時好奇,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隻是這一眼,我便嘴角抽了起來。身後一塊古樸的石碑,上頭還刻著幾行我完全看不懂的文字。這別是塊墳頭吧?莫名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呃,我不是鬼魂。”我有些尷尬地解釋道。他卻好像沒有聽見我的這句話似的,眼神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淡淡點了點頭,說道:“我信。”“啊?”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再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將長劍收回鞘中。仍舊是那張千年不化寒冰臉,卻依稀覺著柔和了幾分。我揉揉眼,估摸著大抵是自己太累看花眼了吧。正暗自尋思著怎麼樣才能回去,像嶗山道士那樣一頭撞進石碑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穿牆術不是誰人都能隨隨便便使的出來的,到時候血濺當場可就得不償失了。隻是,這石碑一沒大門二沒機關的,怎麼進去呢……腦海中靈光一現,我驀然瞪大雙眼,死死盯住眼前這塊與周遭精致格格不入的石碑。機關,不試試,怎麼知道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