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少年與花神
花神第一次看到那個少年對自己打招呼時有點驚訝。雖說每種會開花的植物上都附著
一位花神,會在陽光下起舞嬉戲,但按理
說,人類應該是看不見它們的。
別的花神我確實都看不見。少年溫和的
笑。我隻能看見你。在他的眼中,這位花神
的外表,就像個年華正好的少女,頭戴花
冠,光腳站在盛開的花海之中,美麗的無與倫比。就是個性有點迷糊,懂的也不多。
因為我哪兒都去不了。花神翹著嘴巴埋
怨道。別的植物都能隨著種子或根莖朝著更
廣袤的世界進發,但它無論怎麼努力,卻隻能死守在這一個地方,從來不能到別的地方落地生長。沒有本體紮根的地方、花神自己
也到不了。
沒關係。少年安慰道。我去替你看看外
麵的地方。之後他就真的去了很多地方,但
每次遠遊之後,又回到花神身邊,告訴它沿
小紅書
路的風光。花神有點害羞,支支吾吾地問少年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因為我喜歡看到你笑。少年回答道,狡黠地朝花神伸出手,像是想要討一個擁抱。當然,隻有靈體的花神給不了他擁抱。它隻能驅動法力,讓這片花海盛開的更熱烈,留給少年滿身芬芳。
時光一年年過去,少年漸漸成熟又長高,已經成了沉穩矯健的青年。但他遵守了約定,即是去到過這個世界的另一端,最後都還是會回到花神身邊。
花神很感激。如果可以,它也很想把植株長滿大地,陪著少年一起,去看遍這個世界的美好。但它可能等不到了。即使生而為
神,也是有命數的。它的本體在無法挽回地
枯萎,花神能感覺得到。一旦本體死去,附著其上的花神也會跟著消失。
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花神對已是青年的他說,雖然告訴過自己不要哭,可麵對分
別,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淌。可是以後都沒法
再見了。不要哭。青年伸出雙手,輕輕環著
它的身軀,仿佛那是一個真正的擁抱。我們
還會再見的。真的?花神眼淚汪汪地香答他。你沒騙我?真的。青年鄭重其事的回答。我向你保證。
之後的事情,花神記不太清了,隨著本體的持續枯萎,它漸漸陷入了沉睡。唯一記得的,是青年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段尚有生機的植株放進特殊的器皿中,在自己徹底陷入
沉睡之前輕聲說:請你不要忘了我。
花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當它醒來時,雖然精神有些恍惚,但還是本能地察覺
到,這個世界似乎跟它沉睡前不太一樣了。
自己的靈體還是那個少女的模樣,但不同於之前的原野花海,如今它的本體很弱小,還隻是一個小小的芽兒,生長在一個透明的容器裏,周圍到處都是奇怪的機器和試劑,按
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的說法,這裏是一處“生物實驗室”。
這個詞花神聽過,以前有人跟自己提起過,說那是他工作的地方。啊,那個少年。它想起來了。於是花神看向自己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那個被周圍人稱呼為教授的白
發老者,朝他試探性地揮了揮手,希望對方
能看見自己。為什麼是選他?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上有
股莫名的親切吧。花神的直覺沒有錯,那位老者果然能看見自己,見它揮手,先是怔了怔,然後,笑了。你醒了。他說。花神沒心思跟他寒暄,隻是著急的問,知不知道有個少年來找過自己。
大概這麼高,瘦瘦的…花神笨拙地比劃著,沒有注意到,老者臉上的笑意,稍微
有點褪色。等它再看向老者時,對方隻是淡
然地搖搖頭。花神很失落。還好那位老人還一直陪著它,一邊說些打氣鼓勵的話,一邊
精心地培育著它的本體,直到那株植物長得
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周圍的人似乎都很高興,在說著什麼“早已滅絕的植物又重生了”之類的話,花神聽不懂。它隻知道,老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像當年的少年一樣溫柔。於是花神更想念那個少年了。
它期期艾艾地看向那位老人:你能帶我去找他嗎?可老人卻搖頭,說自己年紀太大,已經去不了太遠的地方。花神沮喪地垂
下頭,難過的快要哭出來了:他肯定已經忘了我。而老人伸過手來,做出輕輕拍它頭的動作,安慰道:那你就自己去找他。
因為如今花神的本體,經過品性的改良,可以在這個世界的許多地方自由生長,不再受
那麼多限製。
所以…老人溫和地笑著。你可以去看遍這個世界的美麗。花神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開心的笑了:那等他看到我的花,就會
想起我來的吧?老人鄭重地點點頭:一定。
他最後看了一眼沉浸在期待與快樂之中的花神,安靜地離開了實驗室,停在外麵的走廊,摸出放在懷中的一朵幹花標本,先是歎氣,但終於又笑了起來。此時此刻,他眼前浮現的,是當年第一次看到的那個頭戴花冠的光腳少女,站在盛開的花田之中,美麗的無與倫比。
其實我從未忘記。但如果第二次分別不可避免,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傷心哭泣。
請就這樣一直記得我年少時的樣子。然
後,懷揣著希望與幸福,把你的花,開滿大
地。
…………
睡前故事:撿流星的少年
對著流星許的願望都會實現嗎?並不會。必須要將落在地麵的流星撿起來,握在手心中許願,願望才能真正實現。
那麼流星該去哪裏撿呢?正巧有這麼一片地方,就在那高高的山頂上,傳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流星落在那裏,等著心懷願望的人們去尋找。
可是山上總是吹著寒冷的風,凍得人受不
了,有時哪怕連續等上好多天也連一顆流星
都等不到,又乏味又寂寞,哪有在熱熱鬧師
的城市待著快活,所以真正相信這個不靠譜的傳說,願意去山上撿流星的人並沒有幾
個。
隻有一個少年,不願意留在熱鬧暖和的城裏,情願每天夜裏來這冷清的山上等著。等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落下的流星。
流星沒等到,倒是先來了一位少女,也是想來撿流星。少年有些提防地看著她,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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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競爭對手,他還沒那麼慷慨無私。少女卻主動將自己帶的熱可可分給鼻子凍得通紅的少年喝,還好奇地問:如果你撿到流星想實現什麼願望?
少年喝了少女的熱可可,也不好意思繃著臉不理人,隻能回答:還沒想好。這是真話,少年其實沒有什麼非實現不可的願望,來山上撿流星,與其說是為了實現願望,不如說是找個借口讓自己心安理得獨自待著。等撿到之後再想吧。少年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大概會想讓自己成為大富翁或者當上大英雄什麼的.….
真好。少女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閃爍。是很快樂的願望啊。少年突然臉色一紅,不自在地別過臉去:那你呢?你的願望是什麼?少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媽媽病了….是連城裏最好的醫生也無能為力的重病,所有辦法都試過後,少女隻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虛無縹緲的傳說上。
少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往擋風的岩石旁邊縮了縮,示意少女也靠過來些:你
往這邊來點兒,那邊風大。這一夜接下來的吉紅節
時間裏,兩人靠得很近,傻傻望天的商時,順便聊了聊天。還聊得挺開心的。
等到天光微亮,兩人告了別,各自朝不
同方向下山時,少年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明
晚還來嗎?嗯。少女點點頭。還來的。不知何故,少年心中竟然隱約有些期待。
雖說是多了個競爭對手,但兩個人的互相陪伴,比起先前一個人的獨自等待,要有意思的多,也沒那麼孤單那麼冷了。事實上,連少年自己都沒察覺到,這山頂他來得一天比一天早。隻為迎上少女略帶驚喜的微笑:嘿,原來你已經在這裏了。
流星始終沒有等到,可兩個人在一起看
過了月圓月缺,也遇到過狂風暴雨,甚至有
一天半夜,山上竟然開始飄雪。漫天飛舞的雪花看著美麗,也真是凍得要命。還好少年在這山上呆得久了,對山中環境很熟悉,帶著少女鑽進一處山洞,升起篝火,勉強能把凍僵的手腳都烘一烘。
難怪沒有人肯來山上撿流星,這樣的苦頭誰都吃不了。少女哆嗦著朝少年感慨道。
你是怎麼能堅持那麼久的?因為城裏和山上
一樣冷。少年回答的語氣有些遲疑,但也壇誠。不是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暖和的。
少女怔了怔,或許是想起了這些日子裏
在母親病房裏發生的紛繁事務,過了一會
兒,才點點頭:你說得對。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兩人都盯著篝火失神,隻有柴火燒得劈啪作響。
直到坐在靠洞口位置的少年被外麵湧入的冷風催得打了個大噴嚏,少女才回過神
來,示意少年朝自己靠近些。少年還不明所
以,少女已經解開了圍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圍巾,分了一半往少年脖子上套。少年像是被嚇到了,呆呆地由著少女用圍巾同時圍住兩人,自己的肩膀也和她貼在一起。
這樣就不會那麼冷了。少女輕聲道,語調裏有不易察覺的發顫。少年則局促地偏過頭,手都緊張得不知道該往哪兒放,臉被簧火烤得微微發燙。這個冬天就要過去了,山
上的積雪也開始化凍,少年的心情卻沒有跟著回暖的天氣一起輕快起來。
少女不再是每晚都來,而是隔好多天才
來一次,臉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少,到最後
幾乎已經消失不見了。不用問,少年也知道她母親的病情不妙。可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在少女在自己麵前流下擔憂的眼淚時,手足無措地重複道:流星很快就會來了,真的..…
然後流星就真的來了。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深夜,一顆流星劃破夜空,閃爍之後,消失在山頂某處。少年和少女同時站起來,少年指著流星消失的方向對少女說:你去那邊找吧,我去別處找找。
可是……少女卻猶豫了。你不和我一起過去找嗎?哈哈,誰說流星就一定掉在那邊
呢。少年故作輕鬆地往後退著。聽說它們都
很笨,沒有方向感,總會掉在奇怪的地方。
說完少年就轉身朝反方向跑去,一直跑一直跑,等跑到少女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就這樣把珍貴的願望送給她嗎.少年撓撓頭,釋然地歎了口氣。算啦,反正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結果突然有什麼東西砸中
了少年的腦袋。好痛。
少年皺著眉低頭,看見腳邊落著一顆流
星,一閃一閃的,發出耀眼的光芒。撿起流
星的少年心情複雜。傳說中隻有第一個找到流星的人才能用它許願,而且隻能許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