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時韻犯蠢的言行舉止激怒了她,還是外麵突然闖進的人惹起不快,宋臨羨的心情降至零度。
“大人,這……”粗豪的男聲又響起,他先邁進一步,看了眼令人震驚的場景,瞬間退後向身後的男子尋求指示。
窗外雷電交加,夜深露重,恰是雲雨時。
那男子似乎覺得有些尷尬,眼睛低到不能再低,愣了愣,還是補充道:“看這情形,那女鬼應當沒有藏匿於此。”
被喚作“大人”的人並沒有顧慮,鷹鉤鼻指人,半眯成一條縫,目光錯開時韻,遙遙停在宋臨羨身上,打量的眼光如萃了一層毒。他沒有略過宋臨羨眸裏的戲謔,以及一絲深邃難辨的情緒。
他緩緩出聲,不同方才那個中年男子,他的聲線尖銳,讓人惡寒:“可還記得在樓裏襲擊爺的那名刺客?”
男子一愣,皺眉抬眼。
這是一間與其它客房沒有區別的上房,屋內隻點了一盞燈,夜風從門外飄進,引得燭火顫抖搖曳。正中央是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往裏是一張懸起帷幔的床榻。
相貌出眾的一對男女位於床沿。墨衣男子稍顯煩躁,素白衣裳的少女傾身靠近,青絲未綰,淩亂地搭在身後。長綢衣帶微垂在男子手間,軟羅裙擺層層疊墜,循著床沿緊密貼切那抹玄色。
他記得,那名刺客武功高強,雖不見容貌,卻分明也是黑色的著裝。
他的目光變化極快,頃刻間多出一抹審視。
時韻動也不敢動,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聽他們的對話,估計是在找那名白衣女鬼。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什麼,竟然引出這般動靜。唯一知道的就是,興許那名女鬼在這附近留下了蹤跡,平白害了他們。
那尖嗓子眼神犀利瘮人得很,提及刺客,無非不是一種試探。
時韻眸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側身,遮住了宋臨羨的大半衣飾,垂眸間恰好對上他漠然的視線,這熟悉的眼神……她身軀一震。
反派手癢了。
打算磨刀霍霍了。
腕間的掌心微鬆,即將卸去力度之時,時韻的另一隻手壓住他的手腕,極小幅度地搖了搖頭,而後淺淺揚聲唇角,偏頭對那群人說:“各位大人,不知有何貴幹?”
她坦然站出來,分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卻用最為沉靜淡定的話說出讓人震驚的話:“我這夫君柔弱不能自理,且患有聾啞,聽不見人言,大人如若有需求不如同我說罷。”
幾乎是話罷的一刻,粗豪男子便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怪不得需靠女子主動。
瞧這公子相貌如此端正,倒是可惜了……
“姑娘此話屬實?”尖嗓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擺明了不信。
“自然屬實,大人何必為難小女子?”時韻悲歎地瞅了他們一眼,瞳孔微紅,似委屈到了極致,卻用力忍住苦意,以笑聲來自嘲:“再言,尋常人家哪會開這種玩笑?”
粗豪男子一聽,更覺惋惜,好好一個嬌豔的妙齡少女,怎麼就跟了這種男子。他拱手道:“大人,我看她也不像是假話。”
而且當務之急是追到那名女鬼,而不是在此浪費時間。
但這話他沒敢提出來。
尖嗓子不置一詞。
“多謝這位大人體諒。”時韻默默扭動手腕,提起緊攥著的方帕,假裝擦拭眼角,感恩似的看向粗豪男子,“方才我聽大人可是在尋一白衣女鬼?我先前聽見一聲怪叫,聲音漸行漸遠,但不難辨出,應是往樓下去了。”
粗豪男子一聽,當即躊躇滿誌,躍躍欲試。礙於尖嗓子的威嚴,他壓下衝出去捉鬼的心情,焦急地等待吩咐。
尖嗓子深深注視著時韻,隨後鬆手,讓人撤了出去。
那粗豪男子最後還妥帖地將門關上。
時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無不感歎,他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她定定注意著門口的動靜,直到除了雨聲外,再聽不到其他雜音,才舒緩般吐了一口氣。
回過神來,時韻頭皮一涼,注意到旁邊凝視她已久的目光。宋臨羨淺薄的唇角抿著冷淡的弧度,如同秋後算賬般開口:“聾啞,柔弱不能自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