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第21章(1 / 3)

那對我來說,並不是多麼久遠的記憶,因此我記得格外清楚。

天空如同大海般清透清澈,初春冰涼的濕氣打落了開的正豔的山茶,沾著水珠的落花在明媚陽光下顯得格外淒楚動人。

開春之後,母親的身體好像隨著父親的回歸而短暫恢複,一大早便在庭院中整理灌草叢。

我和父親踏入花園的一瞬間,母親的目光一下子停留在父親身上。

她踩過那朵落花,拎著飄飛的裙角,如同歸巢的小鳥般撲進父親的懷抱。

“你回來了,阿娜達。”

母親親熱的拉著父親的手,麵上懷春般神色嬌俏,那是猶如花朵迎接春天一般自然的喜悅,笑著與他說著什麼,漸行漸遠。

“我回來了,媽媽。”

我撿起地上的山茶花,紅色的花瓣沾了泥水,完全失去了花朵應有的形狀,隻剩下一抹殘敗的豔色,還未枯萎就已凋零的不幸。

母親是菟絲花一般的女人。

將所有的愛意給了父親,將所有期待留給了我。

然後將自己的生命寄生在這搖搖欲墜的幸福假象上,用盡全力的伸展著,展示自己的美麗,在某一天驟然墜落。

那件事之後,父親瘋了一般逃離東京,留下我和母親。

再後來,我被[留下]了。

母親因為無法接受父親的離婚協議,精神打擊過大而進了療養院,我則被法院判給擁有一定經濟實力的父親。

這是小學後的第一次見麵。

無料案內事務所。

空曠的辦公室,光影如同刀切般劃入室內。四周都是鐵質的家具,鐵質的櫃子,鐵質的辦公桌與鐵質的會客桌,冰冷的金屬在空間散發著微末的鏽的味道,仔細看還能看見桌子中間密密麻麻的刀劃痕跡。

“要喝什麼?”

田中說準備了上好的貨,指的就是這些看起來甜份就超標的奶茶和羊羹?

果然是很極道主義的說法。

伏黑美奈顯得有些緊張,不住地四下張望,聽到我的問話也隻是搖頭,“不用了。”

“嗯。”

我從一堆包裝的花裏胡哨的奶茶杯裏挑出檸檬紅茶,用吸管紮了個洞。

紙膜發出“啵”的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檸檬泡的久了,飲料喝起來的口感又酸又澀。

“這是你的學生證。”伏黑美奈將學生證放在桌麵上,推向我。

大概是拿錢包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伸出去的手指在快要碰到對方手指之時頓了一頓,伏黑美奈像是驚醒一般,迅速移開手,我見狀拿走學生證,順手放進口袋。

空氣中彌漫著凝重的氣息。

在那樣絕望的情境下分別,又在這般情況下重新相見,到底應該說什麼比較好?兩個人內心都不清楚。

明明曾經那樣親密,現在卻如同陌生人。

“您……”我咬著吸管,視線從她帶著戒指的手指上掃過,語氣平靜地問:“您再婚了嗎?”

伏黑美奈下意識地握住帶著戒指的手,“啊……這個,被你發現了,抱歉。”

“您並不需要向我道歉。”飲料太酸了,實在是讓人無法入口,我幹脆放到一邊,聲音輕了下去,“我隻是隨口問問罷了。”

“小綾……”

伏黑美奈溫柔的麵容上,有了輕微的愧疚和掙紮。分別已久,在她印象中還隻有大腿般高的女兒,驟然以少女的麵目出現在她麵前,不管是誰都會覺得不適。

時光將我和她都塑造成了對彼此陌生的人。

“您現在幸福嗎?”我問。

“啊……”伏黑美奈低下頭,將散落在肩膀的長發挽到耳後,盯著桌麵道:“我已經不太明白幸福的定義了,隻是十分平靜的接受了生活。”

我看著母親麵上精致的妝容,薄薄的粉底之下難掩細密的眼紋,似乎有些疲憊。

喉中還有很多話想問,例如‘這些年您有想過我嗎?’、‘是否曾在哪個我不知道的角落偷偷窺見我的身影?’但這些話到了唇間,又被吞了下去。

“是嗎?”我說。

她仿佛不敢看我,垂下的眼簾讓人看不清情緒,“是的。”

我也體貼的別開眼神,看向窗外,小小的鐵質框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廣告牌,對比強烈的就像是從灰色沙漠中開出的雪之花。

我淺淺的呼吸著,闔上眼,“您不再痛苦了就好。”

“小綾……”她喚著我的名字,似乎將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我……”

我童年時光一直沒有得到過的眼神,如今終於清晰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現在開了一家服裝店。”伏黑美奈的聲線微微顫抖著,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開口。

“在新宿西口站附近,一開始開店的時候非常的慌張,不知道應該怎麼裝修店鋪,也不清楚從哪裏才能進到便宜又質好的衣服,鬧了好多笑話,還要津美紀來擔心我。”

她攥緊雙手,語調越來越順暢。

“津美紀是你的妹妹,今年七歲。家裏還有一個男孩,是現在丈夫帶過來的孩子,叫做伏黑惠,這個名字很像女孩子吧,他們兩個都是非常體貼乖巧的好孩子。”伏黑美奈低低笑著,話音又不知不覺的低了下去,“真的……我所擁有的,都是非常體貼的孩子呢。”

我放在膝上的手一緊。

“小綾。”她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