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空蕩蕩的山洞中，他著一襲黑衣，靜靜躺在石床上。烏黑的頭發用紅色的緞帶綁起，襯得他臉色更加慘白。
疊放在胸前有些發白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他翻了一個身，嘴裏嘟囔著兩個字，閉著眼習慣性朝旁邊摸索了一番。
伸手所及之處，全無那熟悉的溫度，除了冰冷，還是冰冷。那刺入骨髓的寒意，瞬間讓他清醒了過來。
“藍湛——”他喚了一聲，可惜，屏息等了片刻，始終沒等到那聲“我在”。
他緩緩垂下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雙手慢慢環上胸前，抱緊了自己，再也沒有人了，那個人早已羽化，不在身邊了——
是了，那個縱容他一輩子的人，早就不在了……
斜靠在石床旁的避塵，也已封了劍，他就是想抽出來睹物思人一番，也是做不到了。
他的臂力不如“他”，體內靈力又不夠，拿著避塵沒過一會兒，就覺得手酸到不行。
可是，他依然走到哪裏便將避塵帶到哪裏，好像唯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他”一直在身邊，從未離開過。
從腰間取下陳情，放在嘴邊，熟悉的旋律在山洞中徘徊，一如當年在屠戮玄武洞中，“他”哼唱的那首曲子。
他慢慢合上眼，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記憶中的畫麵，一幅幅從眼前閃過。
待到一曲終了，睜開雙眼，狹長的眼眸中氤氳著一片霧氣，淚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一滴又一滴滑落。
放下陳情，他將頭埋在雙臂間，嘴中喃喃自語道：“藍湛——你在哪裏——”
“公子——”山洞外，傳來溫寧的聲音。
他將陳情重新插回腰間，拿起避塵走出了山洞。
溫寧一身黑衣，恭敬站在洞口，一如從前那般。
“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看到溫寧，他的臉上重新洋溢起少年般燦爛的笑容。
溫寧定定站在一旁，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道：“公子，如果你不想笑，可以不笑。”
他將避塵遞給了溫寧，“幫我拿著，藍湛的這把劍，太重了。”邊說邊揉著自己的肩膀，仿佛並未聽到溫寧剛才的那句話。
他想要裝傻，溫寧也隻得任他裝傻。他用黑布將避塵小心包裹起來，這才恭敬將避塵捧在雙手掌心。
“不在雲深不知處待著，怎麼想起跑到夷陵來了？”他看著溫寧打趣道，忽地眉梢一挑，神秘兮兮問：“是思追他對你做了什麼？”
“不不不，沒有的公子，阿苑他，很好。”溫寧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生怕他有半點誤會。
他拍了拍溫寧的肩膀，哈哈一笑道：“行了行了，和你說笑呢。你這次來，是思追讓你來的？”
溫寧點了點頭。
“可是有……他的……消息？”他神色一凝，小心翼翼開口道，眼神中半是期許，半是緊張。
“嗯。”溫寧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
“呼……”他長長舒了口氣，下一刻，他又眉頭緊蹙上下打量著自己，問道：“我這樣看上去好不好？是不是太狼狽了一些？”
說著，他自顧自往山洞走去，“不行不行，他要是看到我這樣，定要生氣的，我還要梳妝打扮一番……”
溫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終是沒有出聲。兩隻手依然捧著黑布包裹的避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哼著小調從洞裏走了出來。
頭發重新束過了，衣服也換了一套，不再是純黑的那件，而是印著藍色暗紋的那件。
“溫寧，我這樣看上去，是不是精神多了？”溫寧的麵前，突兀的出現那張好看的臉，精氣神不錯，隻是臉色依然有些白。
溫寧點了點頭，忽地又搖了搖頭。
“不好看？”他有些緊張，嘴角不自覺撇了下去。
“不是不是。”溫寧連連擺手，手中的避塵上下晃悠了幾下，他又趕緊將避塵托好，說道：“就是，臉色白了點。”
他手裏拿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手持銅鏡，將臉湊近了些，左右看了看，“嗯，好像是白了點。”
“溫寧，幫我拿著。”他將銅鏡塞到溫寧手中，自己則從懷中掏出一個銀色的小圓盒，伸出小手指從圓盒中挑了一點胭脂，輕輕拍在自己的臉上。
看著他略顯嫻熟的動作，溫寧隻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公子，這是……”
“上次去蓮花鄔的時候，采蓮藕小娘子送的，你看，是不是氣色好多了？”他再次將臉懟到溫寧眼皮子底下，溫寧點頭還不夠，他又將銅鏡拿在手裏，前後端詳了幾遍，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行了，別讓思追等久了，我們快些出發吧。”他一把拿過避塵，走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