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穀城,一高門大戶人家內,一長身瀟灑的美少年正在庭院中練劍,隻見他數個劍花捥得漂亮,欻欻橫削樹葉整齊也引得院中仆人們圍觀喝彩。雖然這樣的風光與讚譽都不是第一次了,但少年人麼,春風得意的感覺多少次都不為過。
忽然一小家丁跑過來口中急喚“少爺”,小家丁本人更是如內急不得入茅坑一樣擰著,美少年隻用餘光看了一眼便被那不舒服勁兒帶得利落地收住了劍。
“幹什麼,有屎別處去屙,怪惡心人的。”美少年向來人道。他說話間那小家丁已經來至他麵前了,隻是人依舊不自在地擰嗒著。
那小家丁有意要美少年側耳過去,美少年卻逗他非不過去,還麵容不滿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外麵來了個公子送拜帖留話說午後正式來訪。”小家丁隻得報說。
“那怎麼了?那時老爺子午睡也該醒了。若是重要客人,直接引見給老爺子就是了。”美少年手撫劍脊淡淡道。
“不是啊……”那小家丁還是忸怩不自然,欲言又止。
“來鬧事的麼?那連老爺子也不用請了,直接叫幾個人收拾一頓也就是了。”美少年道。
“不是啊……”小家丁急得汗都出來了。
“不是什麼不是,小葉子你今日怎麼回事?娘們似的。欠揍啊你!”美少年說著用他的劍鞘在叫小葉子的家丁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小葉子一麵揉著腦袋,一麵又往上湊,還是想要耳語。
美少年往後退了一步,笑道:“本少爺今兒還就想光明正大地聽。你說,大聲說,我倒聽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要是再搗鼓嬌羞,你見到那堆葉子了麼,就是你這片小葉子的下場!”美少年拿下巴一指向方才被他長劍掃過切得整齊的樹葉。
小葉子看了那邊樹葉一眼,膽寒地往後退了一步。他也不顧揉那挨打的頭部了,雙手將自己整個臉捂起來大聲道:“那人說午後正式過來拜訪,要談下聘娶穆半斤姑娘的事!”小葉子整個人都蹲下又道,“老爺子睡著還不知此事,別人也都不知道,我先來報少爺的。”
美少年也同院子裏聞此話的仆人們一樣都驚呆了。
緩了一下,美少年才道:“把方才你說的話再說一遍。一字一句,慢慢說。”
“那人說午後正式過來拜訪,要談下聘娶穆半斤姑娘的事!老爺子睡著還不知此事,別人也都不知道,我先來報少爺的。”小葉子還真聽話,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重複了自己方才所說。
小葉子說時仍是方才捂臉蹲著的姿勢,但他忽覺耳邊一道寒風,他的耳朵冰寒冰寒的。
小葉子嚇得都忘了叫。院中仆人也都跟著他心驚膽寒:少爺那寶劍要真削上,小葉子的耳朵可就沒了!
“抬起頭來。”
少爺叫抬頭,小葉子哪敢不抬。
“把手拿開。”
少爺叫拿手,小葉子哪敢不拿。
美少年那泛著森森寒光的劍尖直抵著小葉子很是孩子氣的臉,仿佛隨時都能叫那麵上生出河流山川或是什麼妖魔鬼畫來。
見小葉子是真害怕又無一點玩笑之意,美少年問道:“那人什麼樣?”
“一個年輕書生,白白淨淨,像玉又像月的。叫晏未,說又名晏八兩。”見美少年仍是神情不好,小葉子又解釋道,“人是我在大門口撞見的,那會兒福子哥正有事叫我頂/他一會,就叫我趕上了,我見那人長得正派,說得更十分正經,便直收了拜帖隨便答應一聲,就來找少爺了。”
小葉子恨啊,恨自己為什麼平時吃福子哥的嘴短要幫人頂那麼一會看門之職,又恨自己為什麼平時拿少爺的手短,須親自來報這件荒唐事。
“還像玉又像月的,你是沒見過好玉還是沒見過好月。丟人現眼!”美少年嫌棄完小葉子的比喻,又沒好氣道,“不是說有拜帖麼,貼呢?”
“在呢在呢,又嚇又急,我差點忘了……”小葉子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貼子遞了上去。
美少年打開,字不多,所說就是小葉子所轉達的,不過是很書麵了些。美少年盯著看了好一會,就像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一樣由內而外地覺得怪異,想吐又吐不出來。
美少年惡心了一會,扯著把小葉子耳朵拎過來,在孩子泛紅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自走了。那一張拜帖隨著他一劍比劃在他身後化作雪花紛飛。
小葉子耗子一樣溜走忙去執行吩咐了。
午後。
穆家迎來一位極為準時的訪客——一個穿著樸素甚至有點寒酸但長相極為美俊的白麵書生。
書生被請到正院會客大廳就座,由仆人茶水點心地伺候著。仆人一麵伺候一麵向客人解釋:“老爺夫人不在家,老爺子上了年紀嗜睡得很不便叫醒,小姐午睡倒是醒了,這會正梳妝很快便會過來。”
說很快,但一直沒人來,書生也隻得一杯杯地喝茶耐心等著。
又過了一會,書生察覺屋內裏門門簾處有異響,簾後有明顯身影,但那身影停在那並不動。這叫書生想到那句“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心中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