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後又下了幾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白雪將院子周圍空地覆蓋得嚴實,窗外青鬆上也掛著雪珠,一朵一朵的雪花落下成了冰淩花鋪在青鬆上,看上去格外美麗。

屋簷上的風鈴伴隨著微風叮咚作響。

屋內燃著地龍非常暖和,小型屏風將屋子分成兩個部分。

屋內充斥著淡淡的藥香,守在屏風外的丫鬟梳著垂雲髻,穿著湖綠色的襖子,瓜子臉丹鳳眼,麵上沾染著幾分愁緒。

“玲瓏姐姐,你別擔心,姑娘會好起來。”坐在她旁邊身穿藕荷色襖子,梳著雙丫髻的丫鬟低低說著。

玲瓏聽著她的話,抬手撫上她的腦袋,沉思半晌後將目光落在屏風後的帷幔上。

她抿著唇,一雙眸子裏透著擔憂。

屏風內躺在床上的阮予棠微微睜著眸子,她能夠清楚地聽見屏風外的二人對話的聲音。

即便是時隔多年,她也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二人的聲音,除了玲瓏外,另外一個丫鬟名字叫琉璃。

琉璃是她這四個丫鬟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也是前世死得最慘的一個,她為了護著她落得一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也就是那個時候起,她對傅辭修徹底死了心。

她甚至覺得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嫁給傅辭修。

阮予棠心中想著,能夠在臨死前聽見她們的聲音,也未免太不真實。

她咳嗽的聲音,引來了玲瓏和琉璃。

她微微轉頭望去就看見玲瓏她們二人的身影。

玲瓏紅著眼睛,一雙眸子中氤氳著水霧,琉璃抽噎一聲,站在她的床邊好像快要哭出來。

“能夠在臨死之前看見你們二人,也算是圓了我的遺憾。”

阮予棠聲音透著沙啞,她想要伸手去觸碰玲瓏的身影,可又害怕這隻是泡影。

“呸呸呸!”玲瓏又哭又笑連續了好幾聲。

“姑娘說什麼渾話呢!姑娘好好地!”玲瓏握住她的手順勢就在床邊趴了下來。

阮予棠這才發覺,從掌心傳來的是溫熱,是那熟悉的溫度。

她正欲開口就聽見玲瓏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娘,你就是落了水,怎好端端的說那樣的渾話!”

玲瓏紅著眼睛,語氣雖說得急切,可卻透著濃濃的關心,一雙眸子都盯在她的身上。

玲瓏原是孟氏身邊伺候的人,因手腳麻利,性子溫順,在她五歲那年就被孟氏賜給了她。

自那時候起,玲瓏就一門心思地撲在她身上,縱然是嫁給傅辭修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她也沒有離開她。

後來因為得罪傅辭修的寵妾,被寵妾賞賜給了一個鰥夫,據說是被鰥夫活活折磨致死。

阮予棠盯著玲瓏看了半晌,緩聲道,“玲瓏,如今是何年歲?”

阮予棠麵上雖神色平靜,可她卻握緊了藏在被子裏的另外一隻手。

“姑娘都凍傻了吧。”玲瓏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回答了她的話,“如今乃是昭曆四百九十五年二月初七,當今天子乃是元熙帝。”

昭曆四百九十五年?

阮予棠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瞬間就變得神采奕奕,握緊藏在被子裏的手。

也就是說她重生了?

重生到十五年前?

她尚未及笄?剛剛遇見傅辭修?

更主要的是她的娘親還沒有死!

方氏也還隻是一個貴妾!

一想到這裏,阮予棠就立刻掀開被子,想要前去尋找孟氏。

她腦海中清楚地記著這一幕,她的娘親就是因為她落水這件事而被老夫人貶下堂。

她的娘親本是天之嬌女。

外祖父孟家乃是杏林世家,祖祖輩輩皆為皇家禦醫。

而她的娘親在岐黃之術方麵更是有極高的天賦,隻可惜為了她的父親,執意和孟家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